【自由副刊．二十個開頭】 吳明倫／飛行機

◎吳明倫

■編輯室報告：新年伊始，本刊邀請四位作者書寫二十回專欄，週一李桐豪【夏日歌單】、週二吳明倫【二十個開頭】；隔週週一黃崇凱【哈瓦那歸記】、隔週週二洪愛珠【母女學步】。敬請鎖定閱讀。

★★★

◎吳明倫

我們學校有一台雙推進式雙翼機，雖然是飛機，但是只能在操場滑行。陸軍提供給台北高校航空研究會的那三架練習機，就是真的可以飛的了。

請繼續往下閱讀...

機械科的先輩劉君說，將來飛機會跟汽車一樣，變成人類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我們學會開飛機、修飛機，有一技之長在身，以後不愁找不到工作。他還說，就算要打仗，當空軍待遇比較好也比較光榮。劉君是喜歡受到矚目的人，夢想的工作是在商業活動中開著飛機撒下廣告單、贈品券，或是拉著布條飄揚，之類的。我也知道我們之中有人則希望自己能像謝文達那樣，在東京上空空飄要求設置台灣議會的文宣，有自己的主張。

至於我嘛，我沒有那麼高遠的想像，可以在它身上爬上爬下，拆解保養研究，就心滿意足了。

平常，飛機停在飛行機倉庫，有時小西老師或鈴木老師會讓生徒們在操場上駕駛它，通常都是成績好的先輩，輪不到我們。

那天放學後，劉君帥氣地坐在駕駛艙裡，好像什麼大人物。我確認一切正常後，去操場把留下來看熱鬧的學生們趕到一旁，為劉君開路。一個我沒看過的女孩子，在跑道上張大眼睛望著飛機。我猜她是某個先輩或同學的姊妹，禮貌地請她移往安全的地方，她點點頭，但是卻沒有要馬上離開的樣子。我改用日語再講一次，這次被她打斷了：「我跤無啥方便，行較慢。」

我順勢往她的腳一看，才注意到她的腳異常地小，但又沒有小到像我母親那一輩裹小腳的地步，約莫是小時候纏足趕上政府解纏政策，但已經傷到筋骨，故仍行動不便。劉君遠遠地呼喊催促著，我心急想去攙扶她，不過畢竟是陌生的年輕女子，還是作罷。

她一邊吃力走著，好奇的眼神仍不斷往飛行機倉庫送去。她問我，開飛機會用到腳嗎？是像自轉車那樣，要自己踩踏板嗎？她還說，她的自轉車就停在大門那邊，聽說台北工業學校有飛機，特地騎了好遠的路來看的。

「你家己騎自轉車來？」我大吃一驚。

「駛飛行機敢會足困難？」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委婉建議她去學開車，她卻怒道，跟運轉手學校吵架還沒吵贏。真是個奇女子。我遲疑了一下，大膽問她，願不願意等到天黑，我帶她溜進去倉庫。

劉君發動了引擎。在螺旋槳引起的煙塵中，她說好。●

■吳明倫，1980年生，嘉義市人。現為阮劇團編劇。台灣文學獎劇本金典獎、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首獎得主。曾任國家兩廳院「藝術基地計畫」駐館藝術家。近年劇作有阮劇團《十殿》、《我是天王星》等。短篇小說集《湊陣》由九歌出版。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