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短視近利的收穫

◎何亭慧

便利商店的自動門才準備關上，幾個朋友已經抽出皮夾裡的紙卡，以熟練的動作，把剛剛結帳時獲得的卡通圖樣，仔細貼進格子裡。

我不可思議地脫口而出：這不是小朋友的玩意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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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的目光一致投來，K尤其可憐我，好心幫我要來一張集點券，還友情贊助點數貼紙。他攤開兩張填滿所有空格的戰利品，像個慈祥的父親看著他優秀的孩子，滿足地吁了一口氣。

這花花綠綠的廣告券，主旨是集滿二十點可以兌換各式商品，商品照片縮得很小，看起來卻秀色可餐，像一個個簡單的小願望。K送我的「一點」，畫了某種頭上戴著彩虹、面對鏡頭傻笑的外星生物，我貼上後發現恰恰好在格子裡，完全沒壓線，不禁暗自感到得意，像剛學會路邊停車。

我從來不是任何「目標顧客」，沒集到過誠品或是什麼的貴賓卡，但現在只要買個早餐就能輕易踏上點數的階梯；明知道為此蠅頭小利乃不智之舉，卻讓貼紙開始記錄我的生活，三明治搭果汁，麵包配優格，每天早晨都好像多懷一點期待、一點成就感。一個月後，消失的日子被卡通笑臉鋪滿，還捨不得兌換成廉價商品。

因為人生中能不費力完成的事情太少，常有無法達成目標的苦悶，光明正大得到「短視近利的收穫」感覺良好，這活動策畫怎麼這麼了解人性呢！H是個遲遲寫不出畢業論文的研究生，集滿三張點券，咖啡買一送一共喝了六杯，不加糖。W被迫一再換工作，更多的時候失業，她兌換冰淇淋和朋友一塊兒吃，吃甜品，吐苦水。

有天我注意到台北街頭的連鎖咖啡和冰店全都大排長龍，是兌換活動的截止日期。朋友們既不捨又鬆了一口氣，告別吃到怕的便利店，繼續向仍然遙遠或恍惚的目標奔跑，畢竟填滿任何夢想的一小格，都得付上耐心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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