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鬥陣寫作俱樂部．短篇小說篇】 連明偉／寫得像小說或一點也不

◎連明偉

◎連明偉

晨光聚攏，我日日來到大海面前，拍一張照，替時光留下轉瞬即逝永不復返的片刻。暗暝有光，明朗有影，遼闊無垠的地景如此熟悉卻又陌生，我試圖理解的方式，已從早期的抒情意識，滲入恐懼、驚怖與敬畏。棲居海濱，深知這片濯纓濯足的大海，每年必定帶走人命。

創作與評審，一如親歷大海，差別在於寫小說是在海裡泅水，評審則是站立岸上觀看他人如何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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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無論如何鍛鍊，往往帶有一定程度的風險，存在視野的必然局限，是以，文學獎會議往往成為顯露遮蔽的場域。問題在於，評審是否意識作品可能的美學、走向與差異，或者只是單純尋找共鳴，確認自我之確鑿無誤。釋義之弔詭，在於無論從小說的語言、對話、敘事、結構、主題等，都能找到一套自圓其說指鹿為馬的方式，討論到了最後，勢必分寸妥協。

姑且不論會議的隱顯相敬，或者說服能力的強弱，小說發展至今，存在無法忽視的原則與技藝。得推敲，得琢磨，得掌握，若有餘力，則得妥善推估作品在文學史上的可能位置。我指的是，有時個體的原生創作，珍貴之處往往在於自我實踐。若將作品置放更大尺度，有時難避重複，並非涉及抄襲，而是指向母題的情境再現。約翰．伯格（John Berger）的提醒：「當我們思考人類的這部歷史時，我們面對的是變數與循環。歷史是變數。循環的是歷史的主體（和客體）：有知覺的男男女女的人生。」小說所面對的，亦是變數與循環，情境之再現著實必然，差別在於，如何在必然之中成為獨一無二的變數。

非獵奇，非刻意驚嚇他人，非自認大膽探入私隱（這年頭的私隱已被資本收編，隨時均可販售），而是借用小說予以思考辯證，認真關注現象、變化與情感，這並非指向解決，而是揭露──揭露當下，揭露未知，或者退一步，再次揭露已知卻值得長期關注之人物事。小說寫得像小說，可說是對於傳統榮光的基本尊重，當然，能者須以各種方式力求突破，賦予全新意義。只是必得理解，先知往往難逃孤獨，活得像是叛徒。

創作者務必提醒自己：鍛鍊肌肉，知曉風險，活著回來，如此才能好好反駁評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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