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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第五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三獎 臥室裡的洞 上

2009/12/27 06:00

第五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三獎
臥室裡的洞 上

◎陳思宏 圖◎顏寧儀

她從臥室開始。他從體育場開始。

喪禮過後那一天,他在她身上下了最後一場大雨。溫熱雨滴從他黝黑粗糙的皮膚擠壓出來,劈啪打在她身上,她乾燥白皙的皮膚像是蓮花葉片,不斷撥開這些雨滴。一如往常,她感到枯竭冰冷,她敞開的身體雖然呼喊乾涸,但完全無法吸收他不斷低落的汗水。她靜靜躺在床上,任丈夫在她身上熱烈摩擦,她只是閉嘴無聲,眼睛望向丈夫背後的遠方,那個不知名的遠方。他們兩個都清楚感覺到,那場喪禮還未結束,那個蒼白的影子還站在床邊觀看這場雨。他清楚自己太用力了,動作頻率亂了,妻子眉間無聲的微微皺眉,在他眼中化成悽厲的痛苦尖叫,但是他不能也不要停,這是最後一次嘗試,他真的不要停。喪禮後兩人回到這臥室,各自坐在床兩端,她低頭凝視被焚香底部染紅的手心,他用手指剝著嘗起來有灰燼味道的嘴唇皮。房間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安靜都壓縮在狹小空間內,兩人都快速昏睡,直到陽光割開窗簾,他發現身邊的她正在靜靜哭泣。他突然脫了衣服,往妻子逼近,他想要藉此止住她的眼淚。她沒拒絕,因為,這是最後一次了。多年來的婚姻總算累積了一定的默契,再累彼此都清楚,這是最後一場雨了。

他離開她的身體的時候,她誇張地吁了一口氣,雙腿緊閉拉上無形的拉鍊,往床的另外一端移去,身軀冰涼如夜晚的沙漠。她望著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黏糊汗水,想像著各種怪異的沙漠仙人掌在汗水的餵養中,刺穿她的皮膚快速茁壯,從此刺莖築成疆界,丈夫再也不能接近她的身體。她手指撥開皮膚上那些汗水,還有那些想像的仙人掌,她其實不需要那些想像,她的身體已經關閉,丈夫已經在門外。

他浸泡在自己的汗水裡,癱軟虛脫。他發現這張床跟他妻子一樣,完全沒吸收他的汗水,因為這張新床還被塑膠套包覆著,他濕透的身體在塑膠表面上發出刮耳的聲響。他的汗腺總是雨季水澇,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擁抱女人身體時,對方的乾燥蒼白讓他驚奇,簡直就是一張白面紙,默默吸收著他。這最後一次,面對著妻子的冷漠,他只能用盡全身力氣,皮膚下的烏雲堆積,汗水撥開毛細孔傾盆而出,滴落在妻子身上彷彿指甲彈打,滴滴答答在臥室裡迴響。他疲軟坍方,似乎感到皮膚汗腺瞬間凋謝敗死。妻子就在不遠處,他可以感受到妻子皮膚散發的那種冰寒,慢慢朝他逼近。但他看不見妻子,聽不見妻子,只看見床邊那個蒼白的影子突然有了清晰的輪廓,微笑對他說:「你這個死……」

他好想說個笑話,但是那些在他語言系統裡占據大比例的笑話,都躲到腦子最隱密的角落去。總有個笑話,可以破冰、解決,把喉嚨從口腔抓出硬裝塞進誇張的笑聲,尷尬就消逝了,一切都沒事了。總有個笑話,可以趕走那個蒼白的影子。他記得對妻子說的第一個笑話,關於一個愛放屁的女生的笑話,他舞動臀部,上下跳動,整個人與笑話裡的扭曲情節一起震動,說完後自己都忍不住趴在地上大笑。但是,前方那個清瘦的女生,用詫異的眼神觀察著他,沒笑,跟其他的女孩不一樣,這個,完全沒笑。

他拖拉著身子,對妻子說:「今天我還有課,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他離開臥室,汗水在他手臂上凝結,他不要沖澡,這陽剛味道是他的存在,他此刻好怕冷水一沖,這個存在就快速剝落,他不要萎縮,他要大步走出這個他辛苦經營的家。

大門關上,車子發動,引擎遠去,這些對她來說,就是丈夫與她道別的聲音。她打開臥室的電視,出現的頻道是丈夫最愛的體育台,在某個遙遠的國度,足球世界盃正在發生,場上一群男人來回對峙,觀眾席上有更多的男人,吼著叫著,那些男人的激昂臉孔讓她想起大學時代的丈夫。當年她被幾個同班的女生拉去足球場看體育系上課,她心不在焉地坐在場邊,看班上幾個活潑的女同學去和對方敲定聯誼的日期。足球場上發生爭執,幾個黝黑的男生戲劇性地挺出胸膛,髒話對峙。其中一個最高大的男生衝出來把爭執的人拉開,大聲笑說:「哎喲,再吵下去每個人都拿紅牌啦,每個人都死當啦!」這個高大的男生馬上講了個笑話,她忘了那笑話內容,但是記得大家捧場的笑聲,她身邊那些女同學在場邊草地上笑得肢體歪斜。她記得那被誇飾笑聲踐踏過的青草散發的馨香,也記得那個說笑話的人,把一雙灼熱眼神用力飛踢,穿過笑浪朝她射來。

那個黝黑男生開始送消夜早餐、請她幫忙寫英文作業、幫她搬運系上戲劇公演的大型道具,每次他都把剛剛背起來的新笑話來見她。偶爾,她的慘澹微笑從冷漠的臉龐短暫顯現,這個把她《莎士比亞全集》拿來放在草地上當凳子的男生,如此用力取悅她,其實讓她些許鬆動。她問過他:「那麼多漂亮女生,幹嘛選我?她們都很喜歡你啊。」他突然把上衣往上拉,抖動六塊腹肌,扮個鬼臉說:「因為我要讓妳笑啊。我一定要讓妳笑得很開心!」

當年看著丈夫在眾人的視線焦點裡奔馳揮汗,她其實並不若別人想像那般,因為有一個體育系足球校隊的男友而身體潮熱,她只是一直聞到他腋下的枯腐樹葉,還有他胯下張牙舞爪的陌生味道,從足球場四面八方向她圍剿。但是那個男生沒有放棄,帶著更多的笑話出沒在她生活的角落。某一天,班上一個一直跟她處不好的女生驕傲地當眾向她示威:「妳男朋友昨晚沒去跟妳講笑話對不對?因為啊,他在我房間聽我講笑話啦!」她放下手上的愛爾蘭小說,從都柏林回到這個女孩面前。她微笑點頭,心想終於不用聽那些笑話了。她鬆口氣的表情激怒了對方:「喲!不喜歡人家,還玩弄人家那麼久!沒關係,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隔天,那個黝黑男生帶了十個笑話,用僵硬的身體緊抱著她,說抱歉,說一定會讓她快樂,承諾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

她看著電視上的那些足球員,那些黑白黃皮膚讓她目不轉睛,這麼多國籍,突尼西亞、烏克蘭、巴西,在過分翠綠的草地上來回廝殺,一切都很遙遠。她發現自己期待他們再跑一圈就脫光衣服,藉著衛星實況轉播對世界展露軀體,彷彿那才是球賽進行的邏輯。她忍不住輕輕地笑了,這是兒子教她的邏輯,足球場上,沒有咒罵,只有呻吟。婚後這些年丈夫總是愛看體育台,只要她一轉台,丈夫的斥責眼神就鞭打過來。後來,她電視也不看了,繼續整理屋子紊亂,繼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繼續慢慢融入沙發壁紙櫥櫃,直到自己也變成家具的一部分。她用遙控器讓那些遲遲不脫光衣服的球員消失,盡情胡亂轉台,特別在每個新聞台反覆來去,直到確定電視上不再重播她哭泣的臉,她才筋骨鬆弛,緩緩從床上起身。是,電視新聞忘了她,這表示世界也忘了她了。黑暗的臥室裡,電視發出的光束像是幾百萬支手指,向她的身體探觸,五顏六色快速在她身體上輕輕搔癢,她注視自己乾燥的身體,乳房上住著談話節目主持人的誇張笑臉,肚子上映出一群飢餓鯊魚吞噬鯨魚的屍體,陰部綻放著某國國慶的煙火,雙腿的橘皮組織拓印著足球員的進球吶喊,雙腳長出了南飛的候鳥翅膀。影像滲入皮膚,讓她感覺微微濕潤,她很滿意這身體。她想,兒子一定會懂得欣賞這新衣裳。

她盯著牆上擺的婚紗照,裡頭的她有被攝影師調整過的完美微笑。她伸手過去把照片裡的微笑拿下來,放在現在這張臉上,真的不能再哭了。拍婚紗照那天,丈夫一身酒味,說是前晚跟一票朋友去告別單身。她不想知道哪種告別儀式,可以在一個人身上留下這麼多複雜的味道,但她當時很安心,她也終於可以告別她失敗的人生,眼前這個齒縫裡塞著酒瓶的男人,一直捧著笑話在等她。

她帶走婚紗照微笑,這屋子再也沒有男人需要她,真的,該走了。

離開之前,她站在臥室的中央緩慢旋一圈,電視機還張著嘴說話,床舖有丈夫留下的水災,自己的內衣掛在檯燈上。這些年來她每天不斷打理兩個男人的紊亂,但是此時這樣的臥室突然讓她感到滿意,最近幾天的噪音紛亂彷彿還在,這般的無秩序她很習慣了。她站在家門前,前後看顧,真的一個記者都沒有了。她走到巷口的市場買果汁,那個連續幾天都用憐憫眼神看她的果汁攤老闆,直盯著她的胸部看,她才發現自己薄洋裝下忘了穿內衣,這一定是生平第一次。她在果汁攤老闆的臉上確定找不到喪禮的任何痕跡,又想起早上和丈夫一起翻閱報紙,完全找不到任何他們存在過的證據。她挺胸大口吸果汁,忍不住傻傻地笑了,果汁老闆忘了,世界忘了,死亡本來就是過期的事,不該牢牢記住的。

他在大學體育場裡,帶著一班新鮮人跑三千公尺,但才跑完第一圈就必須停下,坐在操場上氣喘吁吁。這樣的喘氣頻率對他來說很陌生,他去年才跑了馬拉松,有五個女生待過他的辦公室,當選優良教師,訓練出了一個國家選手,怎麼現在這麼虛弱?他習慣性地擦拭額頭上的水災,但是沒有,腋下、腹部、雙腿,完全沒有一滴汗水。豔陽正熾,學生們身上的衣服都可以擰出一整個盛夏,只有他全身吐不出任何汗珠。這是暑假前最後一堂課了,他規定每個同學必須跑完三千公尺才能過關。幾個蒼白的女生跑來他身邊坐下,用輕柔的語氣對他撒嬌:「唉喲!老師都可以在場邊休息,我們這些可憐的學生卻要在陽光下跑三千公尺,老師,你就放過我們啦,讓我們都all pa啦!」

他看著這些女生們拿出防曬係數五十的乳液往身上每個角落塗抹,來上體育課像是拜訪沙漠,帽子陽傘長袖襯衫樣樣齊全。每年和新的一批蒼白年輕女孩在課堂上無傷地調情,是他每個學期開始的最大期盼。他不喜歡體育系那些黝黑健美的女學生,他喜歡文學院那些討厭體育課的女學生,嬌瘦慘白,會對他不斷投以求助眼神。這些女生,總是讓他想起那年的足球場邊,那個冷淡的妻子眼神。

「我們一群人暑假計畫要出國去看世界盃喔!聽說老師以前當學生的時候是足球校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啊?」這個女生說話的時候抓著他的手臂不放,彩繪指甲輕輕刮過他的皮膚。

一個瘦高的男學生跑不動了,也跑過來坐下,他把頭放在一個女生的肩膀上說:「不行了,再跑下去我一定會死。」他和她們一起擦防曬乳液,互動打鬧完全沒有性別隔閡。抓著他的手臂的女學生說:「老師,我們要去看世界盃,提議的就是他喔,我們要一起去看看那些球員本人到底有多帥!」他凝視著眼前這個男孩,五官細緻,身段輕柔,兩腿白皙無毛,他最討厭遇到這種學生,學期末打分數,總是故意多扣掉幾分。這幾年這種男孩愈來愈多,去年他故意刁難一個清瘦的男孩,到最後一堂課才發現對方根本是個女的。眼前的男孩用一個燦爛的笑容回應他的凝視:「老師,門票很難買啊,抽籤都抽不到,是我一個朋友的德國男朋友拿到的贊助商公關票,位置很好,我們可以很近距離看球,吔!德國男朋友萬歲!」他歡呼的面孔複製著那個蒼白的影子,在他的凝視裡逐漸擴大。

他突然甩開女生的手臂,失控大喊:「什麼德國男朋友,全部都給我回去跑完三千!不然統統當掉!尤其是你,一個大男生也在那邊給我喊累,不男不女的,現在給我跑五千,不然你準備體育課重修!」

他看著學生驚恐的奔跑背影,揚起的煙塵刺眼,那些女學生邊跑邊轉頭冷眼看他,每張臉都是妻子在太平間裡的臉,跑道上數不清的妻子奮力往前奔,不再回頭。

他發現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她則是步伐抖擻,目標:那幾百輛腳踏車。

事情發生後,一個電視台記者把麥克風推到她面前,語調激動地問:「請問妳之前知不知道妳的兒子是同性戀?」

記者千方百計要拍她的崩潰與咒罵,她當時剛從太平間出來,閃光燈暴力地刺進她哭腫的雙眼,她只能呆滯。她在不斷閃動的光芒中找不到丈夫,混亂中記者絆倒了她,她趴在地上看到丈夫躲在醫院走廊的盡頭偷窺這一場混亂,沒有過來扶起她。不間斷的閃光燈讓她眼中的世界閃著光芒,她緩緩站起來,眼前曝現太平間裡那個冰凍微笑。她往丈夫走去,才發現他是丟臉大過於悲傷,那個羞愧的皺眉表情,她確定看過幾次:發現兒子厭惡運動而且曬不黑時、看到兒子的光碟時、還有聽警方描述兒子的死因時。

身為母者,她一直都知道的。或許,在產房裡第一次與兒子溫柔對看,她就知道了。那天,她洗了個澡,叫了計程車,獨自到婦產科去。過程很順利,沒太多痛楚,她就是平靜地生下兒子。兒子在她懷中安靜舒適,淺淺微笑,手抓著她濕透的髮絲不放。她打了通電話到丈夫的辦公室去,是一個年輕女孩接的電話。她沒說話,把電話掛上,繼續享受母者的喜悅。

兒子青春期時身體裡的掙扎拉扯,她比誰都清楚,因為床單是她洗的,抽屜是她收拾的,書包是她幫忙整理的。兒子其實刻意留下許多暗示的痕跡讓她尋得,這在母子之間建立了某種無法言說的密碼。兒子國中的時候,在班上被幾個男生刁難,罵他娘娘腔,在他的座位上放筆放刀,在他桌上用立可白寫「娘炮被人插」。老師找她去學校處理,建議她兒子應該接受輔導:「貴子弟的行為讓我感到詫異,他跟其他同學說:『怎麼樣,我就是娘,快樂的娘炮!』」她站起來平靜地用手指著那個男老師說:「該接受輔導治療的,是你,還有那些欺負人的學生。我的兒子,很好。」

那天回去,她一直都開不了口,但是她好驕傲,她知道兒子有勇氣為自己說話,兒子沒事的。低頭書寫的兒子感受到她的凝視,抬頭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說:「老師今天都不敢惹我,謝啦!我正在寫一首關於娘炮的詩,寫完給妳看。」那首娘炮詩寫完後就攤開在兒子的書桌上,她卻一直沒去讀,某種她多年後才知道的情緒,拉住了她。這些年來,她都只是旁觀兒子與周遭的風暴抵抗,她不知道如何插手。此刻想想,也許殘酷的不是丈夫,是自己。

她走進兒子就讀的高中側門,幾百輛胡亂停放的腳踏車擋住了她的去路。就是這裡,學校的腳踏車棚,事情發生的地方。

去年她病倒住院幾天,兒子每天放學後都騎著腳踏車,買一束新鮮的白海芋來醫院陪她,朗誦自己新寫好的小說還有詩。兒子說,剛瞞著爸爸接下了校刊社主編的工作,要跟城裡的女校聯合舉辦文學獎,他還跟幾個文藝營認識的朋友網路串連,要發行實體的詩刊,贊助商就是校門口對面的香雞排跟蚵仔煎小攤,當然如果媽媽要贊助也歡迎啊。兒子說,這個亂時代,就是需要亂詩啊。

她看著兒子激昂念著詩,用盡力氣才把情緒給壓下來,讓剛開完刀的傷口代替她無聲尖叫。曾經,她也寫詩,寫小說。她如此確定文字是她的人生,參加詩社,跑去中文系上知名小說家的課,暑假去參加文藝營,不間斷地把自己的文字堆砌擲給大大小小的文學獎。大學畢業後,她投遞的出版社都沒錄用她,當編輯的夢想在一家貿易公司的祕書桌上漸漸枯萎。她開始接翻譯工作,但是文學作品都背棄她,她週末辛苦翻譯的書,都是關於星座面相,還有如何成為CEO。她記得那個夜晚,她在租來的小雅房裡被迫與數字面對面。她數著,參加過五十二個文學獎,被報紙副刊拒絕過二百三十一次,總和起來的文字成果,零。這些數字她竟然如此清晰,她發現自己真的就只是一個會回客戶電子郵件與報關填表的數字祕書。她認真地以讀者的身分閱讀那一大疊她寫出來的長篇小說,題目是〈蒼白女子謎雲日記〉。她徹夜不眠,被自己的文字驚嚇。她痛苦地發現,她多麼沒文字天分,什麼狗屁謎雲狗屁蒼白!隔天,她沒去貿易公司上班,打了電話,請那個還一直追求她的男生,說個笑話給她聽。

她在病床上聽著兒子朗誦小說,默默地嫉妒兒子的天分。兒子懂得翻轉摧毀然後重組文字,當然還青澀,但是或許他從小就抵擋著這個世界,逆風成長,所以他把早熟都按壓進文字,青春的祕密都在文字裡訴說,已經有好幾個副刊採用他的書寫。她想起幾年前兒子那篇關於娘炮的詩,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沒勇氣去讀了。她好怕面對自己的平庸,她走入婚姻就是要用平庸的主婦角色,去刷淡自己的平庸,隱身在最平凡裡,她不要記得那些總和為零的追尋。但是兒子用生命在書寫,把朝他刺過來的辱罵刻進文字,那種熱度,她一直都缺乏。(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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