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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在台北PNC年會召開前懷念田長霖校長
◎李遠哲
前幾天，中研院同仁告訴我，今年是柏克萊大學田長霖校長逝世十二週年，而田校長二十一年前所倡辦的「太平洋鄰里協會」（PNC），如今重返台北舉行盛大年會，同仁希望我談談與田長霖校長的交往情誼，我腦海中立即浮現那些年我們到亞洲各地募款，那是我們最常在一起的時光。
我與田長霖校長在柏克萊加州大學共事十八年，他為人熱情親切，充滿朝氣。田校長非常健談及善於溝通，尤其說話起來中氣十足。我記得他喜歡打籃球，個子雖小，卻在球場上積極表現，如同他的處世態度，即使身在劣勢，也總是全力以赴。
柏克萊加大的校風自由開放，且包容多元文化，我在那裡工作期間受到很大的尊重，工作起來相當愉快。我們這一群老師和各自的家庭一起在加大校園度過許多美好的時光。每次聚會完，有位開車的朋友──趙元任教授，當時他已經九十歲了，常忘了車停在哪，於是一群人就這麼在校園晃呀晃呀地到處找車，大伙兒也戲稱撞得坑疤最多的那台就是趙教授的車。
1986年我獲得諾貝爾獎後，被學校任命為亞裔事務委員會的召集人，當時委員們對學校有兩個期待。首先，希望日後在校園內能有以亞洲人命名的大樓；其次，校內高階的職務要有亞裔的教授出任。因此後來在1990年，田長霖以華裔的身分擔任柏克萊加州大學的校長，我非常高興。
在田長霖還沒接任校長之前，當時的海曼（Ira Michael Heyman，1930-2011）校長告訴我，如果我們能募到新大樓四分之一的經費，便可讓我們為大樓命名。許多華裔教授們覺得華裔中真正懂得教育重要性，而且傾家蕩產捐資興學的企業家、社會改革者，陳嘉庚先生，是最適當的名字，他在亞洲各地有很多追隨者，也留下了許多的足跡與影響。田長霖接任校長後，我們常像空中飛人到亞洲各地為陳嘉庚大樓募款。那時我曾為了捐款用途而與田校長爭執過，我認為有些捐款該是為了陳嘉庚大樓，而非一般性的捐款。後來我們非常高興地看到在柏克萊加州大學的校園裡建造了陳嘉庚大樓（Tan Kah Kee Hall），也完成了當亞裔事務委員會召集人時的宏願。
田長霖校長的募款魅力眾所皆知，他具有演說的長才。每一次的募款餐會，他總能對人群侃侃而談，用理念說服大家。「我們正邁向科技化、民主化及多元化。」這幾句是田校長的經典台詞，每次的餐會必定以此開頭。這樣振奮且深入人心的口號，讓我當時就感受到田校長具有政治領導者的魅力，富有理念性及感染力。日後，中研院院士選舉時，每每田校長的推薦詞都特別生動，比如說誰能在水上漂、誰又能在天空翱翔，這些候選人也大部分順利地被選上，我至今還記得這些有趣的形容。
1992年田長霖初任校長時遇上轟動的預謀暗殺事件。起因於校方期望政府當局掃蕩附近龍蛇雜處的人民公園，因此惹惱了激進分子，歹徒深夜持刀侵入校長官邸。幸而田氏夫婦搬遷時沒有選擇主臥室，而把臥室安排在別的房間，躲過了不幸。最後警方擊斃歹徒，也造成整個校園緊張情勢升高。田長霖卻照常上班，並安撫學生。想起那次事件，我覺得很驚險，也看得出田校長在關鍵時刻的無所畏懼及勇敢果決。
同年，「太平洋鄰里協會」（PNC）在田長霖校長支持下成立。田校長的治校方針是期望柏克萊加大能與世界交流，故PNC的成立旨在提倡融合電腦網路與人文內涵。特別是建立太平洋東西岸完善的學術交流平台，匯聚此地區高等教育機構的研究結晶。後來我回國擔任中央研究院院長，「太平洋鄰里協會」（PNC）的總部也移到中央研究院，由中研院負責。
我參與了「太平洋鄰里協會」（PNC）2000年在柏克萊加大的年會，當時對日本使用3D照相機攝影故宮文物所做的展示印象十分深刻。至今，數位化的發展更豐富，比如說以往看雲門舞集的表演是從看台的角度去欣賞，但數位影像可以使人從四面八方觀看舞者的舉手投足；我看大峽谷的空拍數位畫面，也比我記憶中走一趟大峽谷更身歷其境。當然，科技的進步，雖不一定能解決人類所有的問題，但多了解及學習數位化是值得發展的方向。
日後PNC在中研院主持下連續舉辦了十六次會議，目前已有超過二十個國家研究機構及三千位學者共襄盛舉，一同勾勒出PNC對科學結合人文的理想圖像。而今年秋天PNC再度重返台北故宮博物院召開本屆會議，以博物館數位應用為主軸，探討博物館數位應用文化。我期待能展現台灣豐沛的研究成果，並讓博物館更貼近人們生活的肌理，增添教育與娛樂的功能。
田校長走了十二年，曾經我們一起穿梭在校園中，一起往返奔波於太平洋東西岸募款，一起經歷美國社會的變動，而生命的機緣又讓我們在不同時空下延續了PNC年會，田校長播下了種子，隨著時空傳之千里，開枝散葉在太平洋的東西岸，而今開花結果在台北，映照著太平洋的兩端。●
■由太平洋鄰里協會主辦的「 2014年會暨聯合會議」，以「博物館資訊化：連結文化、社群與科技之途徑」為主題，邀請各領域專家學者從多方視角進行討論及交流，時間為10月21日至23日，地點在國立故宮博物院（台北市士林區至善路二段221號），詳請可上網： www.npm.gov.tw/ZH-tw/Article.aspx?sNo=03005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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