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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在吉力馬札羅山腳下
文‧圖片提供◎金惠子 譯◎孫志鳳
以海明威的小說《雪山盟》（The Snow of Kilimanjaro）聞名於世的吉力馬札羅山，聳立於非洲的肯亞。關於「肯亞」語源有很多種說法，其中以來自字義為「鴕鳥山」的「開尼亞」的說法最有說服力。由於吉力馬札羅山山頂積滿白雪，和黑色山石形成的對比，很像鴕鳥的頭，所以以此為名。
在距離肯亞首都奈洛比西北大約九小時車程之遙的村子裡，有個叫阿卡查的男人，是個無所事事的流氓，平常滿嘴酒味，衣褲又髒又破，鬍鬚上還黏著食物殘渣。
但是，根據村子的舊習，他有個世間極為罕見的壞差事：和村子的寡婦或是父母身亡的未婚女子發生關係，他正是當地人所謂的「惡靈清潔工」。村裡的人相信，丈夫死後的靈魂會附在妻子身上，死者的妻子要和別的男人發生關係，才能驅逐惡靈。
寡婦要是不驅逐惡靈，就不能參加丈夫的葬禮；而為了繼承遺產，女兒在父母死後也要和惡靈清潔工睡覺。這些人若是不願這麼做，會遭到毆打或是被人霸占財物。村中的長老認為，一定要驅逐惡靈，否則村莊必遭詛咒、莊稼更會顆粒無收。
不僅肯亞存有這種陋習，在奈及利亞、烏干達、塞內加爾、迦納、安哥拉、剛果、坦尚尼亞、象牙海岸等國家也看得到。
這個許多非洲國家仍然奉行的陋習，是造成愛滋病蔓延的重要原因。問題在於這些惡靈清潔工幾乎不接受愛滋病檢查，而且認為和女人發生關係是神聖的儀式，因此絕不使用保險套。
「神存在嗎？天堂在哪裡？」愛滋病蔓延帶給非洲人的痛苦已眾所皆知，因為愛滋病，肯亞貧民村東康杆的歐門得兄妹在一個月之中接連失去了雙親。
基於肯亞的傳統，在這對兄妹還沒來得及埋葬母親的屍體之前，親戚和村裡的人、甚至乞丐已蜂擁而至，用他們父母留下的財產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葬禮。
孩子們的父親生前擔心這種情況，原已留下不舉辦葬禮的遺言。但是，饑餓的弔喪客把食物全吃光了，只留了一袋花生給兄妹倆。根據兄弟繼承死者遺產的傳統，他們的伯父把床墊也拿走了。其實，早在1981年當局已立法由子女繼承父母的遺產，但是在這個平均每日生活費不到兩毛美元的村子裡，沒人知道這條法律。起先，阿姨照顧著因愛滋病蔓延成了孤兒的五個外甥，後來卻只帶走了看來手腳俐落的馬克（茉莉的另一個哥哥），就不知去向。
葬禮結束後，茉莉兄妹只能用骨瘦如柴的臂膀採些野草餬口，十個月沒洗過一次澡，連一粒玉米都很難吃到。他們赤腳走四十五分鐘的路到學校，全校四百名學生當中，有一百多名是愛滋病孤兒，學校的經費幾年前就早已見底。
茉莉最近出現自閉的症狀，歐門得幾天前在堆滿灰塵的屋柱上用指甲寫著：「神存在嗎？天堂在哪裡？」已結束的殖民，未結束的暴行然而除了疾病的內憂之外，肯亞還受到外患干擾。1963年，肯亞從英國一百多年的殖民統治中重獲自由。但是，肯亞政府繼續和英國政府對於英國駐軍肯亞的事項達成協定，此後，肯亞的婦女就持續遭到英軍的集體強姦。
「英軍好像將強姦這類獸行視為娛樂活動。」這句話是四十年來持續遭受英軍強暴的肯亞婦女充滿怨恨的證詞。英軍軍事演習地點位於肯亞東部的伊西歐洛（Isiolo），此地的馬賽族婦女哭訴，英國政府明知英軍的獸行，卻有組織地掩蓋事實。從1999年11月起至2000年3月，短短四個月期間，光是雷克吉村莊附近就接獲多達二十七件的強暴案件報案。
最近英國BBC電視台和《衛報》等新聞媒體都報導了這些案件，被害婦女藉助律師，要求揭開真相並且索賠，參與訴訟的女性已超過六百五十人。
部分英國人懷疑，肯亞婦女為了賠償金故意說謊。但是，數百名受害者具有警察和醫生開立的診斷證明，在以男性為主的肯亞社會，婦女被人強暴的事實一旦曝光，會遭受部落甚至家人的嫌棄，由此可以理解，被害者的痛苦有多深。儘管如此，英國國防部部長卻無恥地說：「目前只能表明，英國憲兵隊正在調查幾件類似案件。」國際特赦組織祕書長卡恩指出，受害婦女和因此暴行出生的小孩在過去四十年不斷忍受鄰居的侮辱與排斥。他並且表示，數十年來無數的強姦案無人調查，也沒受到懲處。
我們能送他們什麼呢？而為了革除蹂躪女性人權的「清潔惡靈」惡習，肯亞婦女團體最近挺身而出。在肯亞西部的城鎮艾多雷特（Eldoret），數千名婦女最近發起「穿褲子」運動。活動的起因是當地數十名穿褲裝的婦女接連被人毆打，部分甚至遭到當眾脫光衣服的侮辱； 然而， 以毆打罪名被捕的二十三名男性嫌犯卻無罪開釋，讓當地婦女大為憤慨。為了抵制人權遭受蹂躪，這些弱勢的女人開始提倡穿褲子。另外，有十二名肯亞婦女代表被英軍強姦的受害者，向英國最高委員會提出彈劾狀。此外肯亞總統已宣布愛滋病為國家級災難，在愛滋病蔓延的非洲國家當中，肯亞是率先將這個疾病列為國家級災難的國家。為了避免國家走向滅亡，肯亞總統姆瓦伊．齊貝吉（Mwai Kibaki）設立主導愛滋病預防工作的機構，並且下令全國各級學校推廣愛滋病的防治教育。
五年前，在離首都奈洛比西方一百公里遠的伊弩森，村民聽說美國發生了殘忍的恐怖襲擊，這些馬賽族人為了安慰遭到九一一恐怖活動攻擊的美國人，將他們視為珍品的十四頭牛當成慰問品送往美國。
這些難以得知外界訊息的村民，是從剛由美國史丹佛醫學院學成歸國的馬賽族青年口中聽到消息。村民起初覺得難以置信，在得知這場襲擊奪走三千條人命之後，人溺己溺之情油然而生。結果，村中長老決定在小孩、土地和牛這三樣馬賽族最珍惜的東西當中，選擇牛當做慰問品，因此挑選了十四頭牛，在賦予祝福後送往美國。
九一一恐怖攻擊奪走了三千人的性命，然而，肯亞境內有七十八萬人因愛滋病喪生、一百九十萬人仍在死神的威脅之下。
我們要送什麼給他們呢？
金惠子
韓國首爾人，畢業於梨花女子大學美術系，1962年踏入演藝圈。曾演過八十多部電視劇、十三部戲劇，以及兩部電影。最新的作品是《宮－野蠻王妃》。過去十一年，她身為世界展望會的親善大使，接連訪問衣索比亞、索馬利亞、盧安達、孟加拉、寮國、越南、柬埔寨、波士尼亞、印度、肯亞、烏干達、北韓、獅子山與阿富汗等地，徹底了解貧窮、戰爭對當地居民帶來的傷害，並將所見所聞寫成《雨啊，請你到非洲》，本文即為該書精采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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