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文
紅色和綠色的郵筒受不了酷暑,躲在柑仔店屋簷下,旁邊有一張遺落的明信片隨熱風一跳兩跳三跳,想跳進綠色那個比較清涼的郵筒。
四隻土雞激進地經過郵筒,泥地上一列螞蟻緩慢行走如喪禮;旁邊是墓園,大理石墓碑燙而光滑,蜻蜓誤以為那表面亮亮的是水,它點水產卵在一行名字的結尾,略有焦味。
有一對粉蝶搧動一切空氣起義,周遭沒有任何風涼話。這一天不管多熱,都不會被寫進心寒的歷史。
渾身膩汗,心癢,夏天對耳朵騷騷地說:「我聽見……聽見你的念頭一組一組故障矣。」善念惡念停擺,心境像一隻老狗對著鄉村喘。點臉書,開地球,手機有手汗,汗混合沉重的訊息,輕輕分享我出去。
分享我出去,即時的肉體正以冰淇淋方式融化。分享我出去,即時的啤酒消遣胸懷。分享我的熱,即時出去,讓好友一起烤得更熟,更像蟬聲叫不出名字。
好熱的那年夏天母親販魚之後中午坐公車回家、父親販魚之後中午騎腳踏車回家,那年夏天我年紀小小就學會陪伴掉漆的門檻。
好熱的那年暑假,龍眼樹的心情被竹竿打亂,路邊一堆童年,都是龍眼乾的甜味。別人的庭院裡木瓜樹累累的、我的志向積弱不振的。歲月如芒果青青的、紅心芭樂澀澀的。
野薑花見證一溪的奚落,對人生,白雲寺的玉蘭能說什麼呢?窮的感覺愈來愈成熟、熱的感覺愈來愈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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