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
在甜粿和小星相繼離世之後,我的悲傷自然無法平復,但有些思緒已慢慢整理清楚了。我對於自己的病始終抱持豁達的態度,幾乎不曾為此而擔憂,因為我深信,我在人間的任務若是已經完成,那麼我的生命自然就會結束,根本不須為壽命長短而煩惱,然而我卻忘了,我在人間的任務之一,就是照顧身邊的貓,直到牠們生命的盡頭。既然如此,我何必為了貓咪的離開而痛苦失常呢?貓咪的壽命比人類短,這是常識,萬一飼主比貓咪更早離世,那才是最大的悲劇吧!
尤其甜粿是長年生病,幾乎無法停藥的藥罐子,那麼,當牠八歲半病逝,這不該是一種解脫嗎?當小星的壽命已到達家族其他貓的兩倍,這不是已經很幸運了嗎?為何我決心陪伴牠們到最後,卻又如此恐懼於生命的逝去?患得患失,追求永恆的幸福,這是人類獨有的癡愚,生活中幾乎只有貓的我,其實早該看透這層迷霧了。
儘管遺憾是人生的常態,儘管距離圓滿總有一段距離,但如果已盡了全力,貓咪也未受到太大的折磨,那麼便應該安心了,不是嗎?那些流不盡的、捨不得的眼淚,說到底只是為自己而流的。為了以後再也無法觸摸到心愛的貓、為了將來還得面臨的死別、為了照顧病貓這段期間的辛苦勞累,以及心理上的巨大折磨,或者,只是為了釋放體內難以形容的狂亂暴烈……於是,哭泣就成了一帖良藥。也難怪人們總是提醒飼主,切勿將淚水滴落在貓的屍身上,否則牠們會放心不下,無法順利啟程,回到牠們該去的地方。
不管是已離世的甜粿和小星,仍在世且無法停藥的咖哩、蓓蓓、樣子、漂漂,寄居中途之家的糖糖、漾漾、粉粿,仍流浪在外,由鄰居繼續照顧的小芝、團團、小哲……我知道前方仍有許多病痛和淚水,但也有更多啟發和詩等著我,它們以貓的模樣前來,於是屬於我的道路,是毛茸茸、香噴噴又暖呼呼的。
最後,我又想起了那個畫面,當我家庭院裡的芒果樹長大了,樹上掛了五隻貓的照片,或許還有我的,那該是,多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