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賢
她有點忘記第一次的感覺,但事情經過倒是記得挺清楚。
那是她與男人的一趟小旅行,紀念交往滿一週還是一個月之類的。
傍晚時分,他們就坐在日月潭邊,離水很近,近得都能把腳伸進水裡。
天氣很好,潭水清澈,但色澤難以覺察地在加深當中。就要入夜了,遊客逐漸變少,氣溫降得很快,男人擁著她,兩人安靜地享受愛情。
霧氣從林子竄出來,日月潭消失了,眼前只剩下水,還有一波一波的浪聲。
離開湖邊之前,男人說有些話想跟她談談。
她有點緊張,男人訂了很貴的飯店,讓她覺得自己不是隨便的女人。
好期待今晚的行程,她一定會讓男人終生難忘。
「沒有要騙妳的意思,但我感覺,我們好像不太適合。」男人說得艱難,不像常說。
夕陽下去了,水上的霧緩慢往他們爬過來,伊達邵那邊亮起毛茸茸的光暈。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清楚男人的話。
她沒有想到自己,而是突然想起了母親與父親。那晚兩人談完之後,母親哭得全身都是水,等到水都涼了的時候,母親已經死在浴缸裡。
第二天,父親駕車自撞橋墩,血液清澈乾淨,沒有一點酒精濃度。
愛情有需要把兩個人都毀滅嗎?
就不能留下一個?
聽著男人解釋,她知道自己面無表情。原來,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人在享受愛情。
當男人說出「祝福妳」的時候,霧緩緩散開,漆黑寧靜的湖面突然冒出一條鮮紅色的巨大舌頭,在兩人還來不及尖叫的時間裡,就把男人捲進湖裡。
她嚇傻了,面容猙獰。
人不會這麼容易死,她知道此刻水裡應該是一陣可怕的掙扎,但湖面看去卻是靜謐無波。
霧氣又聚攏過來。
回過神來時,她看一看周遭,一個人都沒有。
當晚,她住進了飯店豪華的房間,一個人泡在浴缸裡,喃喃自語,熱水煙霧氤氳。
她忘了自己有沒有哭。
從那次之後,再有男人要跟她談戀愛,她就帶他們來日月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