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政達
2014年的夏天,當時仍是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的紀惠容邀請我們夫婦,去台大校園的劇場觀賞依芙.恩斯勒的《陰道獨白》。
時至今日,這齣劇的地位已不需我多介紹,我們沒有看完,帶兒子進場能看個十幾分鐘,已經謝天謝地。但第一次看,還是讓我這個老男人感到性別文化的震撼。
當女人以陰道的觀點談論月經和性愛,是性別敘事的顛覆。那幾年兒子在日間照顧機構,就曾經發生一件事,有名身材胖胖的女生有一次驚叫,褲子後面染了一片紅,女孩沒有語言能力,無法述說紅潮從她體內湧出的故事。男老師不好意思靠近,通知兩位女社工進教室將女孩拉走。全程,兒子就在旁邊傻笑著。
不能期待兒子會理解月經的獨白,我也不知道那位自閉症的女生後來怎樣了。然而,兒子確實經歷青春期的衝動和對異性的好奇,曾經追著表妹一直嗅,表妹當然尖叫閃躲,我們趕緊將兒子拉離現場。後來,遇到相同的情況,譬如,第一天去安親班試讀,女老師說,兒子一直要去摸她,她把這種行為當做攻擊,叫我們帶回去,「不要再來了。」兒子的性徵和身體的變化如果是一個現場,我們只能一再要他「離開現場」。其他家經歷青春期的自閉症家庭,如何處理?
那年,新聞主播林益如也來演出那場《陰道獨白》,她寫,導演要演員演出前在舞台上冥想,如何面對觀眾,預演謝幕時如何介紹自己,「不是妳的工作職業,而是真正的自己。」
對所有人,是一個很好的功課。如果我站在那裡,如果我能代替所有青春期自閉症的孩子,講月經和總是被外界抑制的性衝動獨白,我是否如實地保持沉默?
每個人每天進行無數的獨白,當一個人站在舞台,卻知道不是只有一個人。這個感覺,很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