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妍芳
當遠嫁台灣的我被家鄉的母親說回去時不用給她帶什麼，但一定要多帶點禮物給嫂子，我頗不以為然，尤其母親以「妳對妳嫂好，她會對我好」為理由，更引起我當即反駁──「我嫂子若孝順自會孝順，若不孝順便不會孝順，怎麼我倒成了關鍵？」母親聽罷只沉默不語。非我不關心母親在家鄉的境況，實覺其言非理，且大有偏心之嫌。
雖不服母親的「奇異理論」，每次回去還是有送哥嫂不少禮物，只不過與母親那番言語無關，是因為我永遠記得，當年高考失利時，哥哥帶我去市里散心，用僅有的錢買了兩個炸甩（當地小吃），給我吃肉的，而他自己吃麵筋。即使，婚後的他變得與我斤斤計較。
我自認為已做到一個遠嫁的妹妹應該做到的，但母親仍時不時以我的名義給姪子（我哥的孩子）紅包，並在事後才告知我（只是為了在嫂子一旦向我道謝時不會穿幫）。我對此不滿。為何姪子生日、升學，做姑姑的就該給紅包？要知道，我兒女生日時，哥嫂從未有絲毫表示。每當我對此事提出抗議，母親總是又緘默，而我明知她心中難過，卻完全被當下忿忿不平的情緒所控制，不僅不似平時那般溫柔體貼地為她排憂解難，反而火上澆油地埋怨哥嫂不懂事。
直至有一次，母親再度因此事被我詰問，她神情哀戚，久久才說了一句：「女兒啊，做媽難啊！」自幼失怙失侍、寄兄嫂籬下，而婚後又遇人不淑的母親一向十分樂觀堅強，極少露出如此表情，更遑論這種吐苦水的言語。那一刻，我的心被狠狠刺痛，終於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同時也猛然意識到一直以來不懂事的是我──母親不怕風吹雨打、日曬霜寒地辛苦賺的那點血汗錢，以女兒的名義送給孫子，唯恐兒子不滿女兒遠嫁，導致兄妹不和！因為，固然我的婚姻是我的自由，但在贍養父母的問題上，住得近的哥嫂自然需承擔得多。
手心手背都是肉，母親以不偏不倚的深情摯愛著她的一子一女。兒時，兄妹吵架尚可言語教導；如今，面對已各自成家的子女相互嫌怨，母親唯有傾盡自己那微薄的所有，小心翼翼地從中周旋！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