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中譯本系列 11
《梅魯拉納大街的極致雜亂》(Quer pasticciaccio brutto devia Merulana,1957),迦達(Carlo Emilio Gadda)
◎張正穎
迦達大概可以算是義大利現代文學中最複雜難解的作者之一。卡爾維諾稱迦達是「義大利最後的現代文學敘述大師」,不過他的作品通常鮮見翻譯本(因為他的作品原文中用語極為艱深,連英文版都少有,而且也同樣要感謝卡爾維諾才使美國文壇注意到他)。閱讀迦達的代表作之一《梅魯拉納大街的極致雜亂》,結合認知理性的科學準確與偏執狂狷的荒謬劇張力,教人讀感到之困擾卻又難以釋手。
迦達的作品向來以繁複風格著稱,並且以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系統制約式哲學思想貫穿。可能受到原本專攻工程學的影響,迦達擅長(也熱愛)以精闢縝密的術語深入探求並解釋人、事、物之間的系統關聯性,也認為必須以與世界複雜度同等的複雜用語才能確切描述,繼而下意識地進入形上學的境界。迦達曾在一次大戰時被德軍俘虜,或許也是讓他在中年之後飽受精神抑鬱問題之苦,使得在極度的憂鬱絕望中,反使作品出現怪誕弔詭的荒謬滑稽(比起普魯斯特更有過之)。他在寫作時不但全神投入,並且不由自主地愈鑽愈深入,往往起文時只是一個簡單的事件,但會繼續就其根源、本質、歷史及旁襯評論甚至後續演發進化等,將之龐大複雜化(書中的第九章〈盜寶石〉即為一例)。對迦達而言,事事都必須講究正名、敘述、時態,詞彙也需嚴格探究語義、詞性和句法,甚至溯回詞源(與卡爾維諾晚期創作的精神相通),於是誕生了至深至廣的迦達派百科全書式現代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