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台翔
我念初中時,有一門課叫做生理衛生,聯考不考,內容又跟自己身體有關,上起課來,大家很輕鬆;老師也總是笑咪咪的,從來不會大聲地跟我們說話。一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她的模樣,或許是她人好,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曾欠她一個公道。
那一天,是教學觀摩。上課鐘一響,就有十幾個人站在教室後面,除了學校的老師、教務主任,還有外校來的「貴賓」。
看到這麼多人,我想,如果有人在課堂上睡覺,老師礙於情面一定不會叫醒她。儘管我從來不會上課打瞌睡,儘管我這一堂課精神還特別好,但我決定測試一下!
兩隻手,手指交叉,抱住額頭,手肘垂直地撐在桌上,眼睛朝下。我猜,如果有人從旁邊看,她會以為我正在看課本。
所有的準備動作都安排妥當,奇怪的是,人一放鬆,竟然真的睡著了。
隔週的生理衛生課,提到教學觀摩時,老師笑了笑,淡淡地說:「那天,有人在睡覺。」既沒有說出我的名字,也沒有在事後找我談話。
離開學校好多年了,我不時地還會想到她。
有的時候是想,年輕的時候真的不懂事,只想自己賣弄小聰明,完全不會顧到別人的立場。
有的時候是想,她那時候不但沒有生氣,在同學面前還顧及我的面子,真的讓我受到很大的啟發;如果說我今天還有一點包容別人、給人空間的能力,都要感謝她。
有的時候是想,其實,我們這位老師也並沒有做出什麼偉大的「教育事蹟」,然而,身為一個大人,只要稍稍有一點氣度,不要太和孩子計較,不要老是以教訓人為己任,往往就能影響一個孩子的一輩子。
(作者為森林小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