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政達
取做牡丹的地方,想來長著遍地牡丹,有個女兒也叫牡丹。
女兒是牡丹之花,村裡讚美她有一頭長長頭髮。從五、六歲起,她就留著長髮,那是媽媽的緣故。
媽媽自己年輕時也留長髮,有了女兒後,她照著自己過去的模樣,用梳子幫女兒梳頭髮,順便為她講故事。故事裡的公主,也都有著長髮。媽媽問女兒:「妳最想當哪個公主?」女兒說:「我才不想當什麼公主,我只想當女兒。」
留長髮,還必須有決心,學校的老師、村裡的長輩、媽媽和她聊起的話題,總圍繞著她的黑髮。媽媽懂得用牡丹花提煉的花露,為女兒保養頭髮,滋潤髮根。其後久久的時間,只要聞到女兒長髮的氣味,村人就說:「牡丹來了。」
上了中學後,女兒喜歡唱歌,她的歌聲和長髮一樣的柔順。在同學組成的合唱團裡,她們唱藝術歌曲,也唱部落傳下的歌。外地來的老師聽見了就說:「嘿,妳們應該去參加歌唱比賽,一定會得獎的。」原本只是個提議,後來,卻成為團體的強烈共識,連這個女兒也想,她們應該走出牡丹,把歌聲唱給更多人聽。
老師和同學興奮地安排行程,也包括到其他學校演唱的計畫。回家,女兒興奮地跟媽媽分享,連媽媽也覺得高興。
問題來了,學校願意提供補助,但經費還是不夠。同學們垂頭喪氣,只差一點錢,理想就能實現,她們展開募捐,四處籌錢。
女兒跟媽媽說:「可以剪掉我的長髮賣掉,籌這筆錢嗎?」媽媽望著女兒認真的神情,長髮間遺留牡丹的香氣,這是女兒多麼珍愛的長髮,媽媽問道:「妳捨得嗎?」女兒說:「捨不得,但為了大家的理想,我願意。」那一刻,媽媽感動得濕潤眼眶,覺得她的小女兒真的長大了。
這是一名女兒,還是更多女兒的理想?是一個媽媽,還是更多媽媽們的不捨?在實現理想之前,我們必須完成犧牲的儀式。這個女兒從沒有將剪掉長髮想成是犧牲,她只是願意,願意,就很夠了。
女兒終於剪了長髮,沒有了那頭烏黑柔麗,她仍然是牡丹之花,牡丹的女兒,村裡的長輩和媽媽們現在都說,留著短髮髮型的女兒真美麗。
同學們完成了裡想,然後又回到了牡丹,照樣過著日子,也許並沒有太大的轉變,但真的,她們都長大了。
那個叫牡丹的地方,想來曾經開滿了牡丹花。鄉裡,妳見到的每名女兒,都是牡丹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