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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張仲嫣/舞出身體的歷史 - 孫尚綺2016舞作《Spur溯形》柏林首演

2016/08/15 06:00

舞者彼此貼近,依著對方行動痕跡而行動。 (Achim Plum╱攝影,孫尚綺╱提供)

◎張仲嫣

《Spur》開場片段,背景音樂為柏林KNM樂團提琴手獨奏。 (Achim Plum╱攝影,孫尚綺╱提供)

7月8日,柏林夏季一貫惱人的陣雨催促觀眾儘速踏進河岸工作室(Uferstudio)第十四號表演空間。由廢棄工廠改建為當代舞蹈展演中心的河岸工作室,外頭是紅磚砌成的樸質,內裡則是充滿現代感的灰冷場域。靜謐中傳來腳步聲,女舞者以堅定的眼神,極快與極慢的肢體,揭開舞作序幕。

舞台上三男一女,一架鋼琴與一把大提琴,冰冷的光灑落六個人的軀體,灰色牆面倒映出其身影,規律呼吸的收放。忽地,右側響起琴弦的單音旋律,舞與音階幻化一連串流暢波形;接著四位舞者彷若孩子般,將後方座椅拉至台前,開始一場模仿遊戲。而後,似是見著生命中不可言說的至高之物,四人凝望高處,尋找答案卻又挾帶恐懼:那裡有神嗎?抑或鬼魅,還是不願告知姓名的監控者?你在看我嗎?這一切全在你的掌握之中嗎?突然爆裂的鋼琴似一股轟雷,舞者快速旋身彼此交纏,再快速旋轉相互緊貼跟隨。靜止了。場景調度猶如歷史的軌跡,是強制的,是局部的,是斷裂的,卻又彼此整合拼接相連。

這是旅德台灣編舞家孫尚綺2016年編導作品《Spur溯形》首演。

感受現場的力量

die Spur,德文中有著「痕跡」、「足跡」與「徵兆」等意思,然而在中文命名上,孫尚綺選擇了具有主動性的「溯形」,孫尚綺說:「我要用音樂的質地和動作的質地來尋找一個新的舞蹈語言。」

瑞士音樂家Beat Furrer的編曲,極微主義(Minimalsim)音樂,利用極少量的音符進行實驗性音樂,透過一再反覆、迴圈流動,猶如60年代極簡藝術的點、線、幾何及對比穿入瞳孔。因此,舞作中的提琴弦音並非刻板印象裡,透過弦弓流暢拉出曲調,而是提琴手以「彈」的方式,配合其自丹田發出的單音,和為旋律。同樣,鋼琴的彈奏方法,也不同於平日所見,Beat Furrer的編曲搭配KNM柏林當代音樂樂團,讓指尖以外的部位――好比手肘――都能是彈奏音樂的媒介。

2015年夏天,孫尚綺聽見了Beat Furrer的音樂,腦中戲劇性地產出許多畫面,他將畫面以文字描繪,交由團隊接續發揮文字想像,猶如劇本創作一般來回討論、修改,以音樂為基底,經由四位舞者對文本的詮釋,加上孫尚綺本人的再詮釋,勾勒出一篇以肢體做為敘事介質,並充滿戲劇張力的故事。

《Spur》的背景音樂並非錄音播放,而是將音樂家一同拉至舞台。孫尚綺表示:「現場音樂和聽錄音是完全不一樣的。現場講究的是Akustik(德語:聲學、音響效果),這和你看現場舞蹈演員在做動作一樣,很多東西都是要在現場(看、聽),才能感受得到那個力量。」

提煉自日常的荒謬

孫尚綺2012年的《早餐時刻》,是從日常延伸關注的情欲流動。如果說「高冷豔麗」是他獨有肢體語彙的代名詞,那麼在《Spur》當中,觀眾可以察覺,這個作品「不太孫尚綺」。因為《Spur溯形》所使用的語言,在視覺感受上不似過往作品擁有的傾頹,反倒多了許多童趣與詼諧,彷彿跳跳糖在舌尖繽紛躍動:「因為很多的確是我童年的記憶。」

或許我們可以這樣解讀――即使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可記憶是偏執的、(潛)意識與身體更有它們獨到的記錄法則。而《Spur》則深層探討了「每個人身體的歷史進程」,「追溯他身體最原始的部分,或說,他下意識的一些故事。因為有時身體反映的都是下意識的動作。」孫尚綺解釋,「我並沒有要傳達給觀眾一些很具體的想法,就是把心裡想到的一些故事,或畫面,用拼圖的方式傳達出來。甚至工作過程中,我也從舞者身上拿一些東西。整齣舞像是一個記憶的拼圖。」他接著說,「而且有些地方很荒謬!這卻是我很喜歡的。」

令人聯想起佛洛伊德在《日常生活的精神病理學》中,對口誤、跌倒等動作的論述,「有一股暗流存在於人心的深處……它不只在睡夢中才肆意活動,在人們頭腦清醒的情況下,它也不時地在錯失行為中出現。」那些藏匿潛意識汪洋的,才是真實。而孫尚綺刻意地將荒謬擴張,將不合時宜的行為以另一種色彩勾勒,誇大,突顯出日常間易被忽略的荒誕。像是四人圍成半圓的即興遊戲片段,還有兩男互動後突然飛來一筆的Selfie(自拍)橋段,層層片段或零碎記憶如若高第式的多色馬賽克拼貼;看似語意不詳的意識流,實際上已在流動中將迴圈的動態成為界線。

台灣舞者的身體

「女性角色」在孫尚綺創作中占有相當位置。這一次的《Spur溯形》,是孫尚綺第一次在國外與來自家鄉的舞者一起工作。開場便由台灣舞者鄞廷安柔軟的身段,流瀉出一股女性特有的敘事口吻。對於和鄞廷安的合作,孫尚綺表示:「我喜歡的女演員,是通常她有剛強和柔的一面,那我覺得廷安有這樣的質地,很適合這次和三位男舞者一起搭配。」

關於「身體文化」的意象,恰好與《Spur》創作主軸「個人身體歷史進程」不謀而合。每個人的身體律動軌跡承載了他身處歷史/文化的重量,這些重量壓在身上,形塑出該地獨有的肢體語彙。台灣舞者的身體文化,除了太極或武術的基礎訓練,更多與更細膩的,在於文化薰染後的詮釋展演――呈現了島嶼修習中最迷人的「中庸」色彩。

如此運用身體的境界介於靜與鬆,以及快與放之間,在台灣舞者身上,抑或能用更具象的文化方式表述:「太極」。「『身體氣場的流動感』,我覺得是台灣特別的標誌,只有台灣舞者才會有」。除此之外,台灣人的自我批判性格,在舞作詮釋上也表露無遺:不斷挑戰自己,面對艱難無所畏懼。從第一個動作到下一個動作「之間」的轉合,相較其他國家,會以更為纖細的律動被展演。

換句話說,《Spur》透過三男一女的配置,在方正的結構下設立四個全然不同的座標,並以雙重差異(文化/性別)的身體圖式,形塑當歷史被動成為痕跡前的能動性,也是孫尚綺身為台灣舞者,反映自身身體歷史的軌跡。

體內深處的叫喊

孫尚綺的舞蹈哲學裡,「呼吸」絕對是重要的一環,他認為呼吸系統和動作必須合而為一:由聲帶至丹田,再延伸至肢體結合。因此在舞作中,時而會聽見舞者自體內深處發出的叫喊,或是特別濁重的呼吸聲,因為身體需要它,需要自己的聲音完成連貫。因為自然地呼吸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若是執著於傳統舞蹈方法,將肢體動作建築在數拍之上,則無法關注身體及其伸展的流暢度。

眼尖的觀眾可能會發現,《Spur》的海報,正是當年《浮動》的照片變形。海報影像暗示了兩者間承先啟後的關係:《浮動》是一個階段的結束,而《Spur溯形》則是承接上一個階段,往下蔓延的新的開始――在此,《Spur》的意義不單是「痕跡」,更是德語中的Auf der Spur的出發點:它將「發掘」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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