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丹專欄】 家有小狗

◎王丹

家有小狗，你要做好睡不踏實的思想準備，尤其是小狗被你寵得一定要上床跟主人一起睡的時候。人一生有三分之一以上是在床上過的，所以我買了一張大床，足夠躺三個成年人的。但是很多個清晨，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人在床邊，一隻腿幾乎是呈現懸空狀態。原因無他：小狗要貼著你睡，你會下意識地不斷後退，以免翻身壓到她，於是，就退到了床的懸崖邊。這樣睡當然不舒服。但是我願意。

家有小狗，你要有堅強的心臟，不要怕突然的刺激。因為小狗的聽覺比我們好得多，當我們還傻乎乎地坐在那裡看書的時候，小狗往往會聽到一些什麼聲音。其實那也沒有什麼，可能就是窗外行人經過，但是小狗會以為是共產黨間諜或者外星人拜訪，她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給你「哇」得一聲大叫。別人會怎樣我不知道，反正我經常被我家小狗這聲大叫驚得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拎著從印第安部落買回來的弓箭滿屋子巡視壞人，然後發現什麼都沒有，而小狗趴在那裡偷笑給你看。這對心臟真的很不好。但是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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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小狗，你最好去信一門宗教，因為通常來說，宗教會訓練你有耐心，而沒有耐心，就不能養小狗。以吃飯來說好了：小狗跟小孩一樣，有的時候，不，是經常，不好好吃飯。你要蹲下來，把香噴噴的狗糧，甚至是剛煮好的雞胸肉（天知道我有多想貪汙下來的好吃的雞胸肉），一口口端到她嘴邊。然後人家大小姐根本不屑一顧，不僅不吃，還要優雅地把頭偏向一邊，好像昨晚睡覺落枕了一般，除了「矜持」二字，沒有別的可以形容了。你一定要耐心地一口口繼續給公主／格格／郡主送到嘴邊，直到她給你面子，吃下第一口。家有小狗，你就要這樣耐心地哄她。但是我願意。

家有小狗，你的很多夢想就趕緊丟掉吧。例如你喜歡美食？沒門！絕大多數美食餐廳是不讓小狗進去的，你最多打包帶回家用微波爐熱了吃，各位美食家都知道，那樣的食物還能吃嗎？！要是你──其實就是我──喜歡旅行，也趁早埋葬了這浪漫的理想吧。也許在國內還可以用籠子帶著她上飛機，但是出國就不可能了，主要是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動物入關的規定，像是台灣就要把小狗留置在海關檢疫，時間至少在一週之上。不要說一週了，小狗十分鐘看不見主人就會嗚咽，我怎麼可能忍心讓她步爸爸的後塵──坐牢呢？！所以我就無法回台灣，不敢去我最愛的英國，更不要想坐遊輪去加勒比海了（據說全世界只有一輛遊輪允許帶小狗，但是票價嚇到我吃手手！）。家有小狗，你就認命，在家當作家（坐在家裡）吧，但是我願意。

家有小狗，雖然不必節衣縮食，但是你還是要在別的地方省一些錢，因為萬一小狗生病，獸醫院的診費和藥費又要讓你再吃一次手手。你也許說那就給她買個保險吧。千萬不要！據說狗狗的保險，比人類的保險還貴。然後，你不能讓人家小狗大冬天的裸奔吧？所以要給她買帶花邊的洋裝，保暖又好看──因為要跟鄰居家的小狗比，總是要輸人不輸狗吧？小狗跟人一樣，喜歡吃零食，一起看電視的時候，總不能我吃洋芋片，讓她吃空氣吧？所以還是要備一些零食給她，看《冰與火》的時候磨牙。七七八八加起來，家有小狗，要多一筆開銷。但是我願意。

家有小狗，真的很麻煩。但是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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