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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張立曄/【小曄集】 我的1990年代 - 上

2018/09/04 06:00

賣口香糖的阿婆。

文.圖片提供◎張立曄

龍山寺遊民。

自強隧道出口,張立曄每天上下學都會經過的階梯小路。

張立曄大學時寄居的外雙溪人民公社。

龜山老婦。

淡水老頭。

外雙溪的流浪漢。

編輯室報告:風格獨特,關注現實也深掘心靈,能以工筆重現宇宙的畫家張立曄(1967-),曾以專欄【小曄集】於本刊披露自小受漫畫啟蒙、一心想讀美術系未果,甚至錄取紐約視覺藝術學院終仍因病緣慳的往事――往事並不如煙,退伍之後,張立曄的畫畫之路還有長長的故事可說。今、明兩天刊出他書寫的1990年代追憶,敬請鎖定閱讀。

首次個展張立曄(左)與好友辜國瑭合影。

盲人阿明。

★★★

生病

從小我就常常生病,小學六年級時,有一次早自習時突然心絞痛,痛得我無法呼吸!

高中二年級,得了厭食症,瘦到只剩下四十二公斤,晚上睡在木板床上,骨盆磨擦木板,翻身時都會痛,非常不好入睡。

因為實在太瘦了,就到台北住進台大醫院做心導管檢查,從大腿切個小洞,伸進一個管子沿著血管到心臟。手術台旁有一個電視螢幕,只有局部麻醉的我可以看著管子在血管裡緩慢移動的情景。檢查結果心臟沒問題,醫生懷疑我的瘦是屬於精神上的,所以就安排精神科醫師一起來會診。

大學三年級時肝指數飆升到一千多時,艋舺的醫生很緊張地要我通知媽媽趕快北上一趟,他告訴媽媽說:太可怕了,不好好治療會沒命的!這種對肝指數一千多的警告式說法,就好像宣告你得了末期癌症一般的恐怖。從此以後,我就常常有一種會活不久的恐懼感縈繞在心頭!大學時留的幾張照片,青春的身軀臉孔有一種嬴弱的衰頹,我記得常常跟一位對我很好的學姊說:我可能不會活很久。

所以那時候畫的圖都是黑黑的,背景大多是黑色,描畫社會邊緣人,一張一張滄桑而哀愁的臉,呼應我的心境!當時又特別迷戀日本文學,夏目漱石和芥川龍之介的小說,常常在寢室讀到天色昏暗才恍然回神,一個人坐在漆黑的房間內發呆。

大學時,野百合學運正在中正紀念堂前如火如荼地展開!廢除國民大會、反對郝柏村軍人干政,各項反對運動在台灣各地街頭集結。同學和學弟妹在東吳大學內組織蘇菲亞社熱血參與學運,衝撞陽明山國民大會!我除了去過幾次街頭抗議,在野百合學運學生集結的中正廟廣場,我常借機溜走,躲回到外雙溪的小寢室內畫畫,在書桌上靜靜地刻畫那些社會底層悲苦的人群!

這種心情對應的藝術觀念是:藝術是苦悶的象徵!波特萊爾的《巴黎的憂鬱》、梵谷早期的礦工作品、畢卡索的藍色時期都充滿世紀末的哀愁。古代希臘人喜歡悲劇,喜劇是被輕視的。在憂鬱與黑暗之中,身體與靈魂都沾著苦汁,彷彿比較有一種活著的存在感!

不知道這是否屬於文青式的憂鬱與怪癖呢?

有一個朋友開玩笑說:藝術家都是有病的!

我回答他:你說對了,我自己就是。

首次個展

自從(大學)轉學沒有成功之後,我就開始獨自進行自己的創作。就著一張六百元的小書桌與一盞小檯燈,在課餘時間畫畫,孵著自己的藝術夢。

我的住處是位於自強隧道上方的違建木板屋,大家都叫它「人民公社」。木板隔間的小屋,常常會聽到隔壁同學的鼾聲。在書桌上畫畫,作品都不大,用各種方便取得的材料……鉛筆、沾水筆、色鉛筆、麥克筆和立可白,完成之後就存放在抽屜。慢慢地,抽屜內的作品就愈積愈多!有一段時間心血來潮買了油畫材料,把畫布直接釘在牆上畫,晚上也睡在那裡,油畫顏料的味道燻得我睡覺時想吐!

那時候常常會騎摩托車到艋舺龍山寺那邊晃蕩,坐在龍山寺前面台階上,看著遊民歐吉桑四處聚會聊天。艋舺是民主聖地,龍山寺的小廟埕內放著民主看板,社會底層的遊民混雜著民主激情。有一次民進黨的開來演講車罵國民黨,警察全副武裝拿盾牌把龍山寺團圍住,連我也被關在裡面出不來!

因為沒有念美術系,常常覺得自己是漂浮無根的,自然對這些底層的社會邊緣人特別感到同情。承德路與市民大道的路口那時有一個客運公車站,常常有個矮小肌瘦的老太婆,面容十分滄桑,賣著口香糖。我不自覺被這些人吸引,從這些人身上,我看到了磨難生命與歲月的深刻痕跡!

這些台灣的歐吉桑和歐巴桑,深邃的皺紋隱涵了謎樣的人生。已經不再需要語言,臉孔聚合了所有悲歡離合的故事。我一張一張描畫這些臉孔,一直畫到退伍後,大大小小應該有一百張了。

1994年的夏天,念台大社會系的學姊黃惠君非常熱心,告訴我大直有一家不錯的畫廊,老闆很有觀念和個性,就約好的時間,帶我去見他。

畫廊叫做「拔萃」畫廊,老闆叫葉曄,和我一樣有一個「曄」字,使我感覺有一種親切感。葉曄長得很帥,很年輕,很有知識分子的一種優雅風度,我記得他冬天很喜歡穿黑色皮衣。

看完我的畫作之後,他馬上應允了首次個展,展出這些社會邊緣人的畫作,時間就排在那一年的年底十二月。對展覽完全沒有概念的我,就因為學姊的幫忙,而舉辦了第一次正式的個展。

首次辦展覽,什麼事物都覺得新鮮有趣!在和葉曄訂作品價格時,他說:就把這件事當成嫁女兒好了!看著這些要出嫁的畫作,往事回憶一一浮現,想起了陪我畫畫的小書桌、那台塗滿立可白線條的雙卡收錄音機,還有放在我枕邊的梵谷書信集……

社會系的畢業生辦畫展,好朋友和同學們都覺得新鮮有趣,所以開幕式很熱鬧,媽媽也從嘉義來參加,和阿姨幫我在胸前別了一個很土的胸花,好像要辦婚禮一樣!作品賣得很好,因為不貴很便宜,也有學長支持收藏,我記得常常接到葉曄打來電話說:今天作品又賣了!

他請王雅各老師幫我寫了一篇藝評,用社會學角度來詮釋作品,也被報紙的藝文版報導,還上了李坤城先生的廣告電台接受採訪!

然而一切都在展覽結束後畫上句點,葉曄結束了畫廊經營,決心要到美國研讀戲劇,而我則進了醫院,臥病在床。美好的時光非常短暫,展覽的興奮快樂慢慢隱退,好像我在夜晚從人車鼎沸的艋舺走進台北植物園黝黑的樹林裡。讓我也想起費茲傑羅《大亨小傳》的結尾語:我們奮力向前,坐小舟逆水而上,卻不斷地被浪潮推回到過去!(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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