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李秉朔／亡命之徒

◎李秉朔

◎李秉朔

籠底到柵欄之間僅僅十五公分，四隻楓葉鼠不停擠開同伴闖出動線，憑藉木屑提供的微薄摩擦力，每兩秒就刷一圈完美前空翻。「楓葉鼠」是我的說法，在實驗大樓的動物房內，牠們沒有名字，只有品系和編號，直截了當告訴你牠們擁有哪些人類需要的生理缺陷。

「有前空翻基因嗎？」我手指亢奮亂竄的小鼠。「噓，」負責清潔動物房的阿姨要我壓低音量，「這籠是我偷偷養的，每隻都是奧運體操選手。其中兩隻還會後空翻，我把牠們抓去交配，另外養一籠，一代比一代強。」我沒有餘裕批判，我拎著一袋犧牲的大鼠。老闆懷疑牠們遭藥物汙染，要我用二氧化碳終結這些不再有價值的工具。照管鋼瓶的人員忘了標示氣壓計故障，大鼠難耐劇痛衝撞多時才換得安息。我曾經溺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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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後空翻的孩子出生了……」欣喜若狂的清潔阿姨眼眶兩圈瘀黑，她以為口罩往上拉可以抵擋問號。我肺泡緊縮對她大吼：「你不要再忍耐好不好！」「孩子還小，跑不掉啊。」她轉身，拖把在她的影子上拉出長長的水痕。我望向她走入的銅牆鐵壁：每組鐵架有四層，一層可放置八個鼠籠，共有十五組，小學生也能輕易算出的囚房數量。我以為自己大部分時間不在裡面，其實我一直都在，在想起二氧化碳不足的鋼瓶時，必須深吸一口氣，確認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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