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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披摟/ 我們來演一部當代羅馬假期

2020/07/15 05:30

圖◎達姆

◎披摟 圖◎達姆

她在台北讀書,剛滿廿二,新聞系學生。帶了書寫中共從肅反到文革的《一滴淚》飛印尼泗水,一路向西,費時半月多抵雅加達,然後飛清邁。他住哥本哈根工作,廿八將盡,廚師。帶了反烏托邦經典著作《1984》飛泰國曼谷,閒晃掉一些時日,到台灣找友人過年,再由清邁返泰,留居城中一週後租了機車進山一週後回到清邁。

他們相遇那晚跑了三間酒吧。他們都在大醉之後堅守理智。一段喝酒的關係本該到此為止,可她丟了手機。他們在暗巷中尋找未遂,隔日清醒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視為最後一根稻草,用電腦傳了訊息給他,故事於是延續。

她的手機被定位後一直顯示在某間廟中,前後細搜四遍沒有結果她已有所覺悟,乾脆放棄去喝咖啡。他們的每一天都需要咖啡,他熱愛手沖,她心繫冷萃,但他們什麼都喝。正如他們都聽音樂,他特別喜愛爵士,她通常會選搖滾,但他們什麼都聽。她都要求他推薦音樂,而他直接搜尋她的歌單聽她所愛。

她在手機遺失後就還了機車,反正在科技時代失去手機形同廢人,在媒介時代沒了導航就是盲人,尤其你人又身在途中。此後她乘他車,晚上他們把車停在城西路邊,鬧區在東,西方相對寧靜空曠。他們散步,他們走很長的路。他們坐在河邊相擁,就只抱著,一語不發。

然後他送她回旅館,她在陽台上俯瞰他離開。正好這時手機的追蹤定位改變,滯留一家四星級飯店。她在深夜跑了趟警局,殊不知警察在聽完陳述後,只叫她隔天早上再去處理觀光事務的分局,這個時間沒人幫得上忙。觀光警局距離城區約莫九公里。

她十分憂慮隔天早上那人若已退房該怎麼辦。

果不其然,隔天在他出現之前的幾分鐘,手機位置又變,最後回到廟裡。她很絕望,等同前晚的一切全付諸東流。然而,他們碰頭之後居然一切順利,就跟電影節奏一樣緊湊。迅速向警察表述案情,立刻上了警車,抵達廟邊。途中,他持續用他手機追蹤她的手機,定位小小改變,離開了廟,但在附近一個街角,而且開始被充電。警察拿了他的手機下車,不到五分鐘就尋獲失物。

破案之後這才有資格光明正大地遊玩。白天他們四處觀光,他們閒逛市場,他們吃路邊攤,他們泡咖啡廳。夜晚他們散步,朝向有音樂處。當晚他們待在爵士酒吧聽現場,隔天在夜市裡的天台上聽搖滾。

他開始學著她在各個街角錄縮時影片。他在她飯後補妝之際總是露齒而笑。他每個決定都先詢問她,雖然她一律回答,隨便你,我有選擇障礙。(Up to you. It’s hard to me to make a decision.)

每天晚上他都送她回住處,然後他會問:我們明天還見面嗎?(Will we still meet tomorrow?)隔天早上她會坐在陽台邊等他出現,他的第一句話總是:昨晚睡得如何?(How was your night?)

其實她在倒數第二晚才確信自己此生會惦記他,那個瞬間,是在她分享一段best selling music artists1969-1990統計影片給他的時候,有一回Pink Floyd排名激升,他漫不經心地講了一句:「因為這年他們發行了《The Wall》。」(Cuz the year The Wall released.)

然後他們接吻。

他們的吻一個比一個更長,他們擁抱一回比一回更緊。她十分明白造就此事只不過基於某個前提:他們都將在下個週一離開清邁,她會向北上山,然後回台灣開學;他會向南入島,然後回丹麥開工。

最後一晚沒有酒精。

打從起頭那天,就明白一切將要終結在哪夜,他們在她的青旅樓下道別。他們漫長地擁抱,這時誰先收手都是罪人,所以她決定先動。五分鐘的長吻一別,隔天就各奔前程。上樓她到陽台後見他已經離開,並且明白於,自己再也不會在這兒等待同一個人。

每趟旅行撞上短暫關係後,她總思量著要再重看一次《羅馬假期》(Rome Holiday)。她其實只看過一遍,在十八歲那年夏天,她對情感的揣想仍然清澈,從未玷汙;所以當時對電影的評價,除了Audrey Hepburn真是美得破天荒地之外,實在不明白經典何以成為經典。

往後幾年至今,她的價值觀,尤其感情觀,不明所以地驟變。或有意無意、或天時地利,她早領悟人生如寄,早練就斷和捨離,視眾生為過客,視情感為時事,把一輩子當即可拍用。所以她對認真交往(in a serious relationship)很是反彈,她熱愛由自己主宰自己,她忌諱成為誰的誰的那個倘若。

但她享受短暫相遇和瞬間花火,而一部《羅馬假期》維持四天五晚其實已經漫長成謬,她虔誠地別無他求。

一生到頭來其實只是一個過程,所有相聚都是為了分離,她因此日益坦然將所有情愫視為過境,輕易放任事物來而不返。人生既已如此,活在路上便只是加速過目世間,以便將放眼所及之物都液態地愛過一遍。

他們有天會重遇或許。這是他說的。如果有那天,可能在台灣,抑或地球彼端。她不知道。她只希望說了再見之後若能再見,自己的英文屆時能夠好到,鉅細靡遺地與他暢談彼此手邊分別攜帶的那兩本書籍都還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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