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謝凱特／虛詞

圖◎阿力金吉兒

◎謝凱特 圖◎阿力金吉兒

Wordle，文字雲。

把對的字擺到對的位置，就像所有填字遊戲一樣，開發者本想寫一個疫情期間殺時間的小遊戲卻意外風行，遂有了每日在動態上看見的灰色、黃色、綠色方塊排列的貼文。有時一猜就五個綠燈全亮，有時猜到底連一字也沒矇對，灰色方塊砌一堵牆，牆外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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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五個字母組成的單字也不是困難的事情，腦海裡詞彙不少，但浮現的總是那些浮面的，沉底的會在謎底揭曉時打撈上岸。殺時間的目的達到了，但總讓我的情緒陷入蹇滯：午夜十二點重置的遊戲，日期更迭，一天的一開始思索著屬於今天的答案是什麼？日子是微分的積木，如果每天都有其正確答案，我們都試圖把對的積木放到對的地方，堆砌一日，一週，一月，一年，一生。

如果把這些方塊無止盡地塗在某一面牆上，像史前壁畫那樣，或是《鳥人》裡艾瑪．史東在捲筒衛生紙上畫的小點，後世的人該如何說明這面牆代表的意義？Wordle紀元元年，始於一場疫情，人類限縮行動範圍，亦避免實際接觸，於是以三顏色做為三進位密碼進行訊息傳輸，新文字的起源，區域史的新板塊，元宇宙史。但它所記載非關狩獵、祭祀、洪水、戰爭，只是空間與空間裡孤單的人類試圖聯繫彼此的一串暗號：我今天又猜錯了、我今天想了很久、我在這裡，你呢？

文字是古老的，一如這款遊戲被《紐時》收購的原因其實也不難聯想。小時候讀報紙，更期待最後一落最後一張的填字遊戲或數獨，讀字人的微小的日課，從壁畫變成繩結，莎草紙到竹簡，活字到雷射印刷，迄今變成一朵一朵隨掃即逝的文字雲。所有文字都是虛詞如雲，我們觀看它，想像它萬千變化，也因其有了萬千喜怒。

相較於全對的綠色方塊，全錯的灰或半對的黃占去大半比例，自找麻煩地在上頭尋覓隱喻：生命裡不明所以的灰色區塊總是多的，我們所做的，也只是試圖在最底保留一個綠色通道。每天每天我都輸入「TODAY」一詞，沒有一次猜對，以為這又是個隱喻：本質豈是一則字謎遊戲的謎底？才這樣想著，幾天後，TODAY就成為了答案。

今日是宇宙裡恆河沙數的其中一個小點，過了今日，之後再也不是這個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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