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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方秋停／兩地茶花
圖◎黃子欽
◎方秋停 圖◎黃子欽
去年歲末竹山附近有座天香園出清，驅車往赴進入那半荒蕪花田，抬頭但見粉嫩半重瓣牡丹花形向著陰鬱天空，流轉目光無意瞥見數株白茶花生長角落。一樹花苞隨興含吐，如柳絮集聚亦像棉花伺機吐出，即便上頭纏覆藤蔓，仍讓人一眼認出。長久來一直希望種棵白茶花，此回得來全不費工夫。於是購買兩株，一株留種台中、另株運送新北讓公公照顧。
不同於一般茶花多呈放射狀開展，白六角花瓣呈整齊六角形式，如精良的剪紙讓人驚歎。初植忍不住頻頻觀望，看青葉如何蘊含花苞、苞葉如何張吐花蕊，順其開展紋路領略單純聖潔，心神優游其間，感受大自然奇特的療癒過程。
婆婆離世後公公無心園藝，任由孤挺花枯槁、蘭草凋零，往昔花木扶疏的榮景不復見，只剩一盆穿心蓮存留。穿心蓮又名一葉茶或苦膽草，民間多用來治療發炎消腫疾病，因其味苦而得名。公公將那綠葉剪下一片片攤於日下，乾燥後收進袋子，逕將苦味封藏起來。
雨打窗扉陽光空照，庭前冷清多時，直到我們將那白六角送到，公公才將閒置花盆自樓梯間翻出，奮力拌和泥土，將渴求地氣的鬚根迎接入土。急救任務讓他不得不積極，公公沉睡的熱情瞬間被喚醒。一株樹木牽動鄰近風土，關係風的吹動及蟲鳥的去向與來蹤。一幅重要生命風景開展眼前，公公於是嚴肅認真了起來。拿捏泥土比例考量排水優劣、設想陽光霧露與枝葉花苞的親和……消極多時的綠手指又再活絡。
共同話題又多一樁，我指著樹上花苞，拿出手機分享已開的六角形花蕊，公公眼睛發亮，嘴角綻開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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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茶花陸續開放，庭園、階梯或陽台，滿株盛放或者低調一朵，不同於台中住處中庭密集，夫家社區沿著山坡建築，鐵門推開，階梯兩邊擺放各種盆栽，展示各家主人不同的興致。春雨連綿或雨暫歇，天光自雲縫露出，天香紅花翻掀出濃黃蕊心，於冷霧中傳送芳香。白六角挺立樓梯間，滿樹花苞逐一綻開，掌心大的雪白花朵分守枝頭，以整齊的六角稜線謳歌春之美好。
年節過後南返，車過新竹天候漸地晴朗，過了苗栗陽光露臉，氣候差異超乎想像。到家後趕忙奔至中庭，只見向陽那株白六角開滿，不同於北部的沉鬱含蓄，此處花苞為暖風催發，猖狂張裂形同炸開的玉米花，啊！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同樣植栽，不同演變，橘逾淮而為枳，冷霧、暖陽引發異樣質性！
過幾天趕忙致電詢問台北茶花狀況，得知花葉正常，狀況良好。公公歡喜說有朵花開得精美，吸引他頻去探看。北部天冷霧多，或許更適合茶花生長。一線生機感應兩地，教人打自內心喜悅！
我將黃褐花苞一個個摘除，將盆轉向，期待調整合適的生長角度，過一陣子春陽跨步前來，中庭植栽一株株精神了起來。而那白六角持續萎黃，偶有完好花苞開出，便讓我興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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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伴隨喝茶品味而來，含帶豐富況味與文藝哲思。茶花以紅色系為主，白茶花另有秀逸氣質。小仲馬《茶花女》書中女主角瑪格麗特月中二十五天佩戴白茶花、五天拿紅茶花，風塵身世仍有純真笑顏。至於席慕蓉筆下那從半圓、將圓至滿圓，飽含溫潤生機的開花之樹便是白茶花。
感覺白花更耐看，瞧它於隆冬或春光明媚時恬靜吐露，從容訴說生命理念，或許花只是表象，深重雋永的是情意。宋曾鞏《以白山茶寄吳仲庶》詩云：「山茶純白是天真，筠籠封題摘尚新。秀色未饒三谷雪，清香先得五峰春。瓊花散漫情終盪，玉蕊蕭條跡更塵。遠寄一枝隨驛使，欲分芳種恨無因。」寫出白茶花的純淨美麗，詩人欲與友人分享，礙於路途只能遠寄一枝未能分種！我幸運能將整株運送北地，得知茶花狀況良好，顧花之人心情亦佳，感覺喜樂愜意。一樹花開串連深情，花葉連莖，通聯恆久的關心與祝福，就此意義而言，花木已超越形貌色相，具良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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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如變奏曲，三兩個高音、低沉，然後揚起，雨線於晨昏間起伏，今夏以回環往復步履到來，梅雨季後，說聞說北部茶花葉面泛白連枝零落，公公看了憂心不知如何是好！
合適風土怎有意外？趕忙四處打聽因應之道，郵寄營養劑請公公稀釋千倍澆灌，顧本增強免疫力，至於蕊心枯萎可能是紅蜘蛛惹禍，據聞可以牛奶澆淋轉移蟲害。關照一棵植物，交換栽培話題，日子又有正向施力點。
澆水壺傾出一條條水柱，南北一同懷抱希望，期待止住病害。中秋北上，只見白六角長出新葉，頂上萎落枝葉亦已緩和，階梯上一盆盆穿心蓮青葉茂長，葉間有稀疏的白花妝點。公公忙將綠葉剪下來攤曬，以備需求者索取。
抬頭望陽台上兩株石斛蘭開出紅紫色花，生機悄然重返，日夜步履又輕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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