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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家柴萬罐／停滯七年的十八歲
圖◎徐至宏
◎家柴萬罐 圖◎徐至宏
滿十八歲那天晚上，我一下校車就開始跑，往家衝去，最後不到十點就到了，比平常早了十多分鐘。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比即將到來的學測都還重要。
看A片。
當然不可能十八歲前都沒看過A片，只是這天，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那就是，之後進入網頁前的那兩個選項，我可以光明正大，毫不猶豫點下右邊的按鍵──我已滿十八歲。
我從沒點過左邊的按鍵，從十一歲開始。
儘管我曾在十一歲的某天晚上，被父親發現點開YouTube上的色情影片，而被命令罰跪好幾小時，跪的時候巴掌一直下來，「你才幾歲就給我在看那種東西！」父親大吼。
「經過這次的教導後，我學到了很多，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悔過書上我這樣寫著，臉上熱辣辣的，在那個當下，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再也不敢了。
但一個禮拜後，在上英文線上課程時，我因為無聊而點開YouTube，結果首頁上的其中一部影片縮圖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個近乎裸體的女人背對著鏡頭。
我立刻感覺身上有什麼東西在脹大、脹大，在那個瞬間，世間的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包括悔過書、熱辣辣的臉頰，與父親不久前說的：「你英文成績要是再這麼差，你就不用讀書了。」
不重要了，在一陣收縮的刺激到來之前。
到來之後，我感覺自己似乎獨立出了另一個人格，欲望欺騙理性，小頭欺騙大頭，還有方才，十一歲的我毫無猶豫地點下──我已滿十八歲。
我欺騙了自己。
直到，真正滿十八歲那天，我在充滿課本講義題本的書桌旁坐下，打開筆電，開啟無痕模式，然後點開jable。進入網站之前，又跳出熟悉的頁面，這次，我充滿自信，像個屢經敗仗，最終還是凱旋歸來的戰士。
但此刻我的臉似乎仍熱辣辣的。
●
不過之後只剩下熱。
是熟悉的感覺。持續發熱、脹大的身體，宛如小說裡正在修練神功的角色，迫切需要一個宣洩口，揮發內在過於充沛的力量，否則就會走火入魔而亡。
因此，我的右手努力運動著，儘管痠了也不停止。
但實在太熱了。覺得蹲下身太麻煩，我遲疑了一下，決定用腳按下身旁電風扇的按鈕。
不過左腳的方向沒控制好，不小心按到最強，劇烈的風吹起正在呻吟的筆電右方，英文講義封面，書頁唰唰飛起，裡頭到處都是鮮紅的ABCD，由上而下俯視小而徬徨的墨黑字跡。
霎時，眼前的一切似乎被紅墨完全淹沒，令人興奮的淫叫聲在一瞬間成了噪音。
感覺自己垂軟下來，身形正緩慢地改變，變得愈來愈小，身邊的事物似乎都漸漸成了龐然巨物，腦海裡好像只剩下幾天前父親的話：「你為什麼都考那麼爛？」彷彿那就是世間的一切。
我站起身，快步朝浴室走去，將水龍頭轉到最大，唰唰聲響竄進耳膜。確定手完全乾淨後，我彎下腰，伸出雙手捧起水流，然後用力砸向臉龐，循環往復，似要將方才的記憶全然洗去。
回房後，我關掉瀏覽器，杜絕所有噪音，從書堆裡翻出筆記本和紅筆，開始訂正。
下筆和冷顫，我不知道哪個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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