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奈落之底】 寺尾哲也／人離鄉貴，物離鄉賤

◎寺尾哲也

◎寺尾哲也

明亨為一本機器學習的科普書作序，請我潤稿。因為是實用性質的書籍，不需講究文字美感，我只是將文字改得通順，避掉一些會得罪人的暗示，前後大概花了十分鐘。沒想到明亨看了，誇張地謬讚一番，講得好像我寫出了多麼偉大的作品。霎時，我感到強烈的衝突反差：每日都在做比這個難幾十倍的文字操作的我，鮮少獲得如此的稱讚與珍惜。

當兵時，身為一個資訊預官，我被交辦製作本部的網頁。某天，有一名同單位的義務役因為不熟悉網頁語法，把一份HTML文件改壞了。我幫忙改回原本的模樣。就因為這麼簡單的小事，我獲得對方暴雨般的誇獎。剛從資工系畢業的我簡直嚇傻――以我們系上的氛圍或過往成長經驗，就算做到宛如吞劍跳火圈般的特技，別人也只會問你：吞劍怎沒一次吞十支？跳火圈怎沒從一○一頂樓開始跳下來？

請繼續往下閱讀...

跟俗諺所說的正好相反，我感受到的差別待遇，恰恰是「人離鄉貴，物離鄉賤」。一個人離開自己的同溫層，才會理解到原先在針尖裡的競爭與比較過於苛刻。但是物品正好相反：友人曾在網拍找到日治時期台北帝國大學解剖學教授金關丈夫親筆簽名的明信片。這種文物一旦離開懂它的小圈圈，立刻喪失所有光采。

所以同溫層是這樣一個地方：它能夠進行細微的較真和區辨，對於品評技藝和作品，有自身一套細如牛毛的天梯，誰比誰高一階，誰比誰低兩階，種種差別都神聖不可侵犯。但我們恐怕無法忍受自己無時無刻都待在這樣的細緻與明辨裡，需要去到外邊透透氣；如同我們無法長時間忍受外邊粗糙的量尺刻度，需要躲進同溫層取取暖。

並沒有哪個方向的移動比較高尚或是可恥。整天談論小農小漁產地直送有機食材的美食評論家，私下可能也吃麥當勞並且感到愉悅；滿嘴隱喻和歐陸歷史的文學大師，可能也著迷俊男荷爾蒙彌漫的韓國偶像劇。Fran Lebowitz在Netflix的短集中說：沒有「Guilty Pleasure」這種事情，Pleasure就是Pleasure。我以為她說得很對。●

■【奈落之底】隔週週二見刊。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