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陳彥誌／吊扇

◎陳彥誌

◎陳彥誌

軸心倒掛天花板，末端放射出深咖啡、扁平的木製扇葉。吊扇一路跟隨我從小學到成年，像尾大不掉的綽號。

高中的教室有四架吊扇，其中一架運轉時會發出喀喀喀的怪聲，考試時，大家安靜作答，怪聲顯得特別明顯。撐到下課，喧譁聲蓋過噪音。大家便假裝噪音不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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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近了。耐不住熱的和耐不住噪音的分成兩個陣營，爭奪吊扇的開關主導權。每到午休，飯後的喧囂沉澱在被汗濡溼的臂彎之間。喀喀喀的聲響一起，揭櫫只有腳步聲的攻防。為了維持和氣，雙方都會先按兵不動。但終會有耐不住噪音的離開座位去把吊扇關掉。吊扇的電路設計欠周全，要開要關總是四個一起。一關掉，凝滯的暑溽加上高中男生集體的汗臭，引發耐不住熱的代表起身把吊扇打開。喀喀喀的怪聲響起，有人開始在座位上扭動身軀。不久，吊扇的聲響又熄滅了。幾個月過去，雙方每天這樣來回交火，沒有人通報修繕室。

吊扇除了排熱，有人開發創意用途。班上遭排擠的，鉛筆盒內事物被統統傾倒出來，放上扇葉。按下開關，橡皮擦直尺鉛筆美工刀連同灰塵拋射落地，那人漲紅了臉，沿著一排排走道在桌上、椅下，撿拾散落的文具。我跟著其他人一起哄堂大笑，內心害怕極了。有次，一個同學將硬書皮的厚講義也放上扇葉，書本掉落下來砸到下面的人，鮮血流了出來，這樣的風氣才止息。

吊扇也跟坐在底下的我們一樣做不了主。只要有人按下開關，就得拚命旋轉，無論你想不想，無論是否已鬆動、疲勞，發出噪音釋放求救訊號。

或許有天，我會將從早自習到第八節課的所有考卷，收集起來，分批疊放在教室裡的所有扇葉。按下開關，調成最大轉速。漫天飛舞的白紙就會伴隨被抖落的灰塵，把這個教室，連同我們統統覆蓋，統統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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