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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陳思嫻／倒吊的祝福
◎陳思嫻
◎陳思嫻
數個月前，我帶著你被車輪輾過的身軀，來到一所小學圍牆外的杜鵑花叢，徒手掘出不深不淺的洞穴，小心翼翼將你放置入土，輕輕撥平土壤和小石塊，在墓上散放花瓣。
我沒有為你立碑，也隨即忘了墓穴確切的位置，紅的白的粉的紫的杜鵑花，在一旁昂然地吐露花蕊，儼然不知，一場埋葬儀式正在進行。
你是淘氣離家玩樂的蝙蝠幼童？體形幾乎比人類的手掌心更微小。生前，大抵是從陽台飛進來住家吧，你選擇倒吊在和室拉門上，動也不動，將近一個星期。
在我睡前與晨起，你不變地倒吊著。
擔心嚇著了你，我多次躡手躡腳，好奇靠近，試圖歪斜頭頸，仿你以倒吊的視角瀏覽天花板。
「蝠」和「福」同音，在民間，你被視為吉祥的象徵，有賜福之意；而你莫名飛來，是為了賜予祝福或者福氣嗎？（那近乎抽象且透明的名詞，我們都不曾見過呵。）
夜行性的你，或許選擇在某個夜晚飛出地下室；幾天後，我無意間發現你的軀體，幾乎被壓成接近一張紙的厚度，薄而扁平，黏貼在水泥地上。
我頓時驚駭，雙眼圓睜。
近日，我再度途經那所小學，只見牆外的杜鵑花朵皆落盡，徒剩枝條上的綠葉，我一時納悶：這裡不該是一片花海嗎？
這時我才憶及：杜鵑花期已遠走，而曾經有一隻帶來倒吊的祝福的蝙蝠，靜靜地長眠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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