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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文化】譚盾、音樂、及其他(上)
◎侯吉諒
【其一、 譚盾的音樂形式】
做為當今最頂尖的華人音樂家,譚盾當然絕對有他的特色。
傳統古典音樂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這意味著不僅是傳統古典音樂不再那麼受人歡迎、普及、敬重,也意謂著古典音樂的創作、演奏人才,在數量上和質量上的同時降低。
我們再也看不到西貝流士這樣的音樂家,可以成為一個現代國家的國寶,政府用皇冠上的珠寶般珍惜著西貝流士這樣的音樂家,把他和他的音樂都視為國家最榮耀的文化資產,我們也看不到海飛茲、魯賓斯坦、霍洛維茲等等這樣的大師的身影如何吸引全世界的目光。
很顯然地,現在的藝術家要成為「知名的藝術家」需要相當的行銷能耐。
當代最知名的華人爆破藝術家蔡國強可能是最了解其中奧妙的人,他說:「你的東西是不是藝術不重要,如何把它說成藝術那才重要。」
譚盾當然也有這樣的能耐。從早年把歌劇、能劇、京劇三種不同的歌劇形式用多媒體和現場演出混搭的表演方式,可以證明他極其聰明的,一開始就緊緊抓住了經典/前衛之間的矛盾與衝突,並且以一種不是否定的態度,巧妙「超越」了「經典/前衛」必然的衝突。
他的前衛是建立在經典之上的,所以任何尊崇經典為典範的人,無法攻擊他的前衛是離經叛道的,因為他沒有破壞經典,經典的形式與內容在他的前衛中繼續存在。而譚盾展現經典的新形式,也讓他的音樂巧妙的、自然的,進入了新的時代。
極端聰明的音樂行銷
這個策略無論從古典還是前衛的角度,都是極端聰明的。事實上,長久以來,這似乎也是譚盾的音樂最重要的表現手法。
譚盾的音樂其實是有公式的。而這個公式正如前述的策略,也是非常聰明的。
在整個西方古典音樂沒落的危機中,傳統古典顯然是一個難以超越的高點,新國民樂派以後似乎也很難再找到「舉世稱善」的音樂形式──如何在音樂中加入新的元素,新的聲音,新的表現方式,也就成為古典音樂最大的難題。
傳統古典音樂那種曲式清楚、邏輯嚴格的作曲模式已經沒有新的經典作品,那樣的作曲方式也沒有了可以被開發、開展的可能,加上網路的興起,傳統唱片銷路的急速下滑,古典音樂漸漸退縮成一個精緻但不普遍的角落。
因此,如何找到新的聲音、新的形式,讓古典音樂有新的可能和新的聽眾,而不再只是不斷重複演出經典,也許就成為西方古典樂界的集體恐慌。
譚盾卻用東方的、少數民族的音樂和多媒體這兩種形式,輕易找到解決的方法。
然而我不喜歡。
也許是方法太聰明,所以使得譚盾的音樂很有特色,卻缺乏強烈的人文質感。
我必須承認,「人文質感」是空泛的形容詞,不容易掌握,但譚盾的音樂的確未能讓我有深沉的感動。
2009年1月12日晚上,譚盾在台北國家音樂廳的曲目是:上半場──〈紫禁城〉,選自歌劇《馬可波羅》、〈紙樂交響協奏曲〉;下半場──〈地圖〉。
缺乏強烈的人文質感
雖然曲目不同,運用的樂器素材甚至很特殊(《紙樂交響協奏曲》),但我的感覺是,譚盾的所有音樂,都脫離不了電影《臥虎藏龍》的風格和規模──陰冷的、鬼氣森森的情調,模仿大自然的風雨雷電水流激川,不明所以的忽大忽小的聲響變化,突兀的情感轉換,一段又一段集錦式的少數民族音樂,除了新奇,我實在聽不出來他的音樂有什麼更多的東西。
然而我可以理解,為什麼他這樣的音樂風格可以在西方世界獲得不斷的掌聲,因為,這些東西是西方古典音樂所沒有的聲音和情感表現模式,對於渴望在找到新方法、新聲音的古典音樂界來說,譚盾找到的聲音和處理聲音的方法,可能正是他們所缺乏而需要的養分或刺激。
因為,譚盾的音樂雖然有點奇怪,但至少他保持了一定的敘情風格,而不像某些前衛作曲家那樣,用極端不協調、不悅耳的,甚至機械的、僵化般的噪音,挑戰人類的聽覺極限。
至少譚盾的音樂有一種抒情的美感,有許多可以辨識的聲音符號,對西方聽眾而言,風雨雷電都是可以感受、想像的聲音與情境,譚盾的音樂就像有畫面的電影配樂那樣容易被接受。
正是因為如此,我認為譚盾最高明的不是他的音樂,而是他推銷音樂的策略。
在演出序文〈我聽到了自然〉中,譚盾歷數洛杉磯樂團指揮、總監、迪士尼音樂廳建築師對他的稱讚,然後把自己創作一連串的水樂、紙樂、陶樂稱做「有機樂」,這樣的推銷策略,老實說,實在是很高明──如果觀眾聽不懂,那就是聽眾自己水準的問題。
「有機樂」,好妙的名詞,簡直時髦到了頂點。
然而在我看來,譚盾走的其實是中國人非常老舊的天人合一的那一套,只不過他的樂器從單一的胡琴、琵琶換成了交響樂團和多媒體,不幸的是,中國音樂天人合一的方式其實一直停留在模仿自然的幼稚階段,所以,在譚盾的音樂中,大提琴不再是充滿哲思的偉大樂器,而退化成模仿鳥叫蟲鳴的低階樂器。
我不否認也能欣賞譚盾的音樂有他一定的貢獻,不過,我認為,在諸多古典音樂大師面前,譚盾的音樂,勉強可以接受而已。(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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