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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塞納河畔,流影飄盪

2009/03/03 06:00

圖◎閒雲野鶴

◎黃光男

1

擔任大學校長以來,應邀出訪這是第一次,法國政府不嫌我年歲已老,期待此行再訪巴黎能推動兩國藝術教育的合作機會。

說的也是,二十年前法駐台北官員馬雷說:藝術與科學是一體兩面的工作,希望台灣與法國一樣,多多重視藝術創意的教育。而今當國際以藝術產業做為行銷該國的客體時,我們的環境究竟給多少資源,值得反省。

我停佇在轉機的法蘭克福機場瀏覽,看到的是新款機場設備、更為簡潔有力的動線規畫,還有人性化的商品擺設,不具叫賣式的行銷服務,是那麼自然與親和。過境轉機或趕行程的旅客,一目了然的路線引導,井然有序、清新鮮活。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機場,顯然是現代城市進步的圖象。

法蘭克福,德國的絢麗窗口;我從窗口向外望,想到巴黎又如何!?

2

德國法蘭克福機場與法國戴高樂機場,究竟有何異同之處,常不容分辯,尤其歐盟成型後,這兩大國,不知是否還在德國理性、法國浪漫的氛圍裡從事各種不同的戰爭?雖然也可以稱其為競爭。

德國機場令人感受一種有板有眼的處事態度,覺得標註明確,時間掌握一絲不苟,而人際間的互動看來,是物與物的關係大於人我之間的纏綿,乾脆俐落;法國機場則是一種要理不理,又藕斷絲連的牽絆,那一種浪漫的關心,有時候會讓人意志鬆散,例如法國人抱著狗兒穿過綠將轉紅的滿園秋色時,總顯得:「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的閒閒之情。

站在同一個時間點上,做了近二小時不同時空的異國比較,看到的是那麼地微小,但卻有一簾深淺不同的布幔在晃動。

這個布幔一直延續到莫內的花園居家,我佇立在他的住所,深秋的花園,正見他畫面的景象──他從寫實開啟印象畫派。到他畫出心靈抽象的畫法;從平實絢麗到無題,莫內的人生,是當時社會縮影。可能有時代的容顏,也有人生的轉折,看他的花園,雖然遊客猶絡繹於途,但花殘蝶已老,風雨斜濕襟,做為一個藝術工作者,他沒法設想到,這個花園如何趕得上那些利與益的營運呢?

3

路過大皇宮博物館,遇見滿園落葉,隨風飄起的沙沙聲,似在提醒過路行旅,看看二次大戰叱吒風雲的人物──邱吉爾與戴高樂,這兩位戰時的夥伴,銅像矗立在大小皇宮的園子旁,似左似右,只是人們忘記了,也忘了人性的貧婪與殘烈,不記得爭生存的代價,而今隨落葉風起風息,漸行漸遠,再過個十年百年,誰在乎誰呀!

那一年,我伴送奧塞美術館的精品回巴黎時,也正值秋風乍起。掃落整條街的梧桐葉,是飄零的片片心情嗎!我竟然拾起記憶的葉子形態,織寫著這樣的詩句:黃葉,不待秋來,飄落沒有直接觸地,不知是等待,還是不甘,那悸動的秋天,早已在季節更替時,習慣地飄盪著不安。我乾脆跌落深谷,屬於看不見的憂愁,飄浮的不是落葉,而是點染後的枯黃。

他,趙克明先生,是在秋季消失的,我無聲地懷想他馳車的身影,憑弔他發於不同餐廳的笑語,他說的人生就是嘗試與體驗,要不然文化如何精采。

在巴黎,台灣文化旅人,留下的記憶,是否像秋去春來的懷念,趙先生的行誼,不正是「浮生長恨歡樂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的寫照嗎?

4

距上回來巴黎已五、六年了,猶記飛步街巷小,而今則小徑見長影;不是時間被絆倒?還是巴黎不容蹣跚人?

想起了深淺看片葉,我是它嗎?隨風而起,隨風枯瘦,未被掃除,增添街道的色彩,也是行人的識別物;是時序的刻痕、是詩人的綴句,像極自己,視茫茫、髮蒼蒼,過身孩童直眼看白髮說:老爺爺頭有風。是的,若再加細雨,豈不是滿眼淚痕白髮吟!

想拾起這片飄葉,它似動非動地躺在路階上,望著塞納河岸的羅浮宮,似乎欲去尚留些許曾經燦爛的風情。是的,它在這棵六十餘歲梧桐樹上,雖然只是短暫成長,由鮮嫩到青翠,而後茁壯,不得不在力衰時更替。它曾窺視前來瞻仰羅浮宮遊客的心情,也曾與兄弟姊妹們共譜一林蔭涼,使過往遊客有個清涼的夏季,以致秋風微起的沙沙作響。心有所留戀,也不願就此消散。

流影起舞,不知是真是幻,在塞納河旁起念這片落葉。

5

昨夜風起,飄葉隨之浮起飛揚,仗著未全酥透的葉脈,一起一落地飄過草原、農地,是那麼地不明確,又顯得有些明顯。

看著、想著,有如飄葉偶爾到訪。半世紀前還車水馬龍的里耳市,在古樸中猶存壯志,曾以紡織聞名的大都會,而今蕭條停滯在記憶裡,不為什麼,只因產業已不宜在此地運轉。據說人工、環境都轉移到遙遠的西班牙境內,總之業主已移了企業,或曾抗議工時太多,工資沒漲,反正搬走的、留下的,除了廠房外,只有剩大驚失色的市容。

車站外的古街,紅磚白壁黑瓦,是記憶中耶誕節賀卡的造形,如夢田地出現在眼前;有一簇家庭似的老、中、青年人走過來,互相扶持與照顧的神情,是法國人優雅生活的寫照;緩步驅車,或輕聲細語走賞屋外的鮮花,使人看到了幾世紀來歐洲文明的恆常……

我的思維則落在這個古都,它一定復甦了,要不然怎麼那麼多公共建設與藝術裝置。

果然是法國政府對更新市貌的用心,除了大力支持傳承文化特色外,有效執行活化市區整合資源的運用,是成功有成績的。這個都市曾被選為歐洲文化城市。

人已近朽老,熱情卻正燃燒。里耳的市民,你們的都市改造,思考周密、行動有效,由衷敬仰。留下這份感想,隨著流影飄盪。

6

104是查號台吧!法國的文化產業竟找到104的地址號碼,成為巴黎市的藝術產業園區。

此地建築宏偉,造形古典,是百年前的名宅,現做為殯儀工藝園區。這裡強調儀禮是一個莊嚴而安寧的場所;說得更明白點,它是為人生最後裝扮的藝術儀式產品,並不是收殮或火化的地方,所以受到眾人注目。

四年前市政府決定將它建造成藝術創意園區,並投入了五億(新台幣)的整修經費,開始徵求經理人才,以政府70%,自籌30%原則投入藝術產業,其中電影製作、科技藝術、當代藝術都得具有創意方能保持水準與品質,所以它未開幕就聞名。

104的文化園地,是法國迎接新世紀的首要建設,必會有相當進步的新生機能,也是國際間預測必將成功的範例。我們姑且算一算,它是有故事的舊宅,為大眾公益的場所,不必大費力氣改造,又有優秀的經營人才及明確的文化政策,在法人化的要求下,被社會接受,亦能提升此地的生活品質與水準,換言之,以文化作為行銷城市,絕非急就章,如僅是即興式的造勢活動,以非專業引導專業的行為,會令人瞠目結舌。

這種永續經營方式,造就了104藝術村的開發,它令我湧生一份撼動的心情。

但是啊!離開大門時看見自己拖長的身影,正一跛一跛地抖動,不知是心悸於台灣文化界的豪賭?或枉為散財童子,卻從不在人才栽培上提供著如水之於樹木的文化資源還是我為台灣文化界熱情如昔,卻是心遠力衰,只能聊望向眼前飛舞的梧桐飄葉。知秋清淚,在異域惺忪醉眼,誰在意?

7

河水輕漫水煙起,柳風拂過岸前橋。不似遊客,該是巴黎居民,披著風衣,挽著友伴,緩緩走過岸澗小徑。一對對、一簇簇的人群,細語應和,有如枝頭鶯雀;緩步輕移,似細數時光輕移。

高行健先生在旁說,加入秋後的風息,巴黎會使人想說些想法,不論它是不是美學的美學,或是不是創作的創作。

一時間,陷入沉思裡,彷彿看見高先生的水墨畫,一黑衫僧侶,或一佝僂老人,穿過苦澀的歲月,還有什麼期待嗎?

或許這是未著邊際的思維,也很不實際的感喟。燕妻說,想得太多了,該聽聽高先生的想法。高先生說清淡如許,包括飲食亦當然是不著人力的點檢,正如這季節沒有截然那天開始入秋。

是啊!應法國政府之邀,參訪了很多激情的工作,也在心裡明白它的深度何在,我能不內心澎湃拖著長影,為台灣文化藝術的提升,再次深切用功嗎?

告別了高先生,也揮別巴黎!再次造訪時,期待街道新綠,薰風息息,而有些地方,便與巴黎共築一抹絢麗的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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