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小廚房》複習記憶的地圖

◎瑟烈思

因為地緣的關係，我在中華商場還在的年代，在西門町住過兩年半。那是人生中最精華的大學時光，所以一開啟記憶的鎖鑰，便一幕幕栩栩如生。

租賃的地方是當年就已經很老舊的一棟電梯大樓，在中興橋旁，西門町的尾端。大樓原本是旅舍，後來四樓以下維持營業，以上則被房東改成出租套房，廉價旅館的房間格局恰好適合學生。而廉價也的確是住在這裡最值得標榜的特色，除了一股森然的思古幽情之外，更切身感受到的是建築物裡蟑螂老鼠的猖獗，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如果不想和別種生物分享，可千萬別遺忘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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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樓下有一家理容院，外頭總有個蒼白的男人，往店裡望去總是漆黑一片，男人見到行人就拉，閃躲幾次之後知道我是附近住客，就井水不犯河水了。記得有一天晚上，樓友們剛好都不在，突然幾位高頭大馬配著槍的警察衝進宿舍高喊臨檢，就如同電影裡的場景一樣。哪個平凡人遇到這種陣仗，不管有沒有犯錯，不是嚇得連說話都結巴？原來他們跑錯樓層，樓下陰陰暗暗的地方才是他們的目標。

然而住在這裡倒有一個不可多得的優點，當年國慶日的煙火秀在淡水河的對岸施放，中興橋周邊便成了最佳的觀賞地點。由上往下望去，只見萬頭攢動，數不清的人車堵在交通管制的封鎖線外，和在頂樓上悠哉悠哉邊吃零食邊談笑，而且視野更清晰全面的住戶們形成強烈的對比。

每天早上，我沿著成都路，迎著陽光，走在尚未甦醒的昨夜繁華，經過香煙裊裊靜謐清幽的天后宮，一時讓人誤以為身處在某個淳樸的小鎮；接著穿過車水馬龍的中華路，再拐進貴陽街。夜晚返回，貴陽街早已經睡死了，前頭的中華路卻大放光明，中華商場是每天必須朝聖的地方，雖然遠東百貨天天向我行注目禮，可惜在電腦咖眼中卻只是庸脂俗粉；再彎進成都路，景象和清晨大異其趣，人車雜沓，紅男綠女，舞榭歌臺，我必須在熙攘的人潮中左鑽右閃，或者無奈地堵在人群中緩緩前行。如果從學校到宿處這一路的熱鬧程度畫成一個波，清晨的西門町是波谷，而夜晚是波峰，貴陽街和成都路尾這兩端便形成和西門町相對應的波形。

日復一日，一來一回，日子就在這波峰波谷的振幅間，猶如青春年少零零總總的喜怒哀樂中流逝。畢業時竟驚覺不曾在西門町看過電影，幾個死黨趕緊抓住大學生涯的尾巴，到新世界影城看了「蒼蠅王」，到國賓戲院看「與狼共舞」，然後到萬年冰宮第一次穿上有冰刀的鞋子。

日前，因帶小孩參加西門國小的活動，得以複習了昔時每天上學的路程，感嘆人事已非，一切竟已是二十年前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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