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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非常驚驗 天搖地動那一夜
@逢魔．夜歌
活了將近三十個年頭，今年的小年夜是我度過最不平靜的一夜。
凌晨三點五十七分，十二度的低溫，正是夜闌人靜，適合睡覺的好時光，不過並不包括在南科工作的夜班人員。
兩天前得了重感冒，服過感冒藥後，頭重腳輕的我繼續在無塵室工作。
起初只感到有點眩暈，當作是感冒藥副作用的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反射性地想扶著柱子。
下一秒，一個強力的圓形扭動讓我狠狠地摔了一跤。
摔倒的同時，耳邊響起了一聲砰然巨響，像是機械手臂倒塌的聲音。
地震？有些混沌的大腦尚未反應過來。
眼前的景象卻讓我馬上警醒過來。
我看見，所有視線可及的機台全部亮起紅燈，警報聲此起彼落地響起，眼前全是滿滿的紅，刺眼的紅，耳畔盡是尖銳的警報聲，所有看得到的機台，所有的門全都因不堪震動打開。
「有地震！」在刮耳的警報聲中，有人叫了起來。
掙扎著試圖爬起，強烈的圓形扭動卻使我更加暈眩。
「我要回家！」前來加班的同事尖叫著，想要逃離現場，卻因為劇烈的晃動而跌倒。摔了一跤的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摟著她，同事低聲安慰著。
無塵室內都有因應地震而設的避震點，防震演習時也有跑過，然而當地震真正發生時，才知道，演練很多時候都只是演練。
劇烈的震幅，使人連站都站不穩，更遑論跑到避震點。
所有人都是跌跌撞撞地躲到避震點，伴隨著尖銳的警報聲和重物倒塌的巨響。
大家都想逃，可是地震太大了，站都站不住，而且彷彿永無止盡的，不斷震下去。
警報聲不斷，眼前紅光不斷晃動著，只能祈禱地震趕快停止。
只是這個地震意外地久。
無助地躲在避震點下，等待地震停止或是震幅變小。直到天花板傳來不吉利的爆裂聲。
看著從天而降的天花板，大家都慌了。
不知道是誰尖叫了聲，「快逃。」這一叫，線上頓時炸了鍋。
所有的線上人員，全都主動地被動地往大門奔逃。
站不起來？連滾帶爬也要逃出去。
一路上不停有人跌倒，然後被其他勉強站得穩的同事連拖帶拽地往大門口拖。
東西忘了拿？性命要緊，誰還管得著身外之物？
剛開始還有人回頭，到後來，所有的人都只是一直跑一直跑。
頭頂的天花板一塊塊爆裂墜下，上頭的燈管一根根破掉，接著，天花板上縱橫交錯的巨大管線開始產生輕微扭曲，之後開始滲漏，最後在劇烈震動中爆掉。
不知是水還是化學藥劑的液體，瀑布似地從天花板直瀉而下。
驚人的水勢和水聲，一時竟掩過機台吵嘈的警報聲。
看著鋪天蓋地襲來的「洪水」，所有人瞬間如挨了火辣辣的一鞭逃得更快。
沒有人開口，耳邊除了刺耳的警報聲外，就只剩重物墮地的砰然巨響，以及那比前兩者更駭人的水聲。
曾有人說過，人在險境時，腦中會浮現人生的跑馬燈。
其實並不然。
也許是我的大腦迴路怪異，眼前宛如災難片的場景，我腦中浮現的，只有大大的「荒謬」。
明明一切都是真實的，卻有種荒誕的怪異感。
一路摔，一路逃，一路有重物倒塌的巨響和不斷漫延的水聲。沒人知道那是純水還是什麼化學藥劑，更沒人想被淋到。
除了跑，還是跑。
那時才會覺得，無塵室裡頭曲曲折折的設計純粹是拿來殺人的。
跑出無塵室，更衣室裡的不銹鋼衣櫃全都慘遭蹂躪似地東倒西歪。
在領班的指揮下，一群穿著單薄無塵服的人，頂著寒風，逃到只有十二度低溫的室外。
人在逃命的時刻，心裡只有一個「逃」字，什麼冷，什麼痛，一點感覺也沒有，自己平安了，心心念念的都是家人怎麼了？房子有沒有怎樣？
從無塵室出來的人沒有帶手機，從外頭出來的人有幾個有帶手機的，幾支手機就在眾人手裡不停傳著，一通通電話不斷播著。
很害怕沒人接起電話，在所有的資訊尚未活絡起來的時刻，沒人知道情況到底有多嚴重，也不知道家裡的情形，只能撥著那一個個早已爛熟於胸的電話號碼。
當家人接起電話，回報平安，家裡也無大礙後，所有的感覺，一下子就都醒了過來。
穿著單薄的無塵服，頂著時速驚人的寒風，在只有十二度的夜晚，冷得所有穿無塵服的人都簌簌發抖，
只能祈禱這漫漫長夜趕緊過去。
這一夜，似乎特別的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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