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親子】〈台灣人在世界角落〉聖戰士 台灣女生不怕

約旦難民的孩子。

文／世界微光 照片提供／蘇奕安

伊拉克一景。

在約旦西部的城市卡拉克（Karak），一戶人家連續幾天被人潮包圍，因為，這一家剛失去了年僅27歲的男主人卡薩斯貝（Muath al-Kassasbeh）。

約旦難民營。

卡薩斯貝是一位戰鬥機飛行員，2014年12月被伊斯蘭國（ISIS）擄作人質，成為伊斯蘭國與約旦談判的籌碼，遺憾的是，談判最終破局，2015年2月，伊斯蘭國將卡薩斯貝關在牢籠裡，將他活活燒死，並在網路上公開這段影片，震驚全約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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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奕安曾獲「聯合國記者金獎」。

卡薩斯貝出事後，許多人聚集在卡薩斯貝家門前，探訪、慰問和哀悼，約旦國王阿卜杜拉二世（Abdullah II Bin Hussein）也前來拜訪。在一片群情激憤的約旦人潮中，一個亞洲面孔的長髮女生，在這之間穿梭，她是蘇奕安，一位台裔獨立記者，長期關注中東議題，待在中東已兩年，2014年，她的難民報導獲得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親自頒發「聯合國記者金獎」。

〈兩樣心情1〉他不是「聖戰士」 妻妹不想聽

蘇奕安拜訪了卡薩斯貝一家，在服喪的3天期間，她都在現場，「服喪第二天，約旦國王來了，他說卡薩斯貝不只是伊斯蘭的『shahid』，也是約旦的『shahid』。」這個「shahid」，意思是烈士、見證人，不是所有死去的穆斯林都能成為「shahid」，而是要為了伊斯蘭、為了崇高的信念而死，才能被稱為「shahid」。

「大家都很激動，只有兩個人不贊同卡薩斯貝是『shahid』，那就是他的妻子和妹妹。」正當國王和群眾在外群情激慨的時候，她倆坐在家裡，仍處於失落和心碎之中，親友圍在她們身邊，安慰她們：「感謝神，卡薩斯貝成了『shahid』，現在已經上天堂了。」她們卻聽不下去，不停說：「不要說他是『shahid』！我不想聽到他是『shahid』！」

卡薩斯貝的妻子告訴蘇奕安，她的丈夫是一個善良的人，也是位非常虔誠的穆斯林，每天早上開飛機之前，他都會很早起床，額外出門禱告：「神啊，請不要讓我殘殺無辜的人，尤其是穆斯林孩子。」身為一個飛行員，卡薩斯貝似乎也不是很確定自己為何從事這樣的工作，他不想打仗，也不知道敵人是否真的邪惡，但這是他的職業，沒有辦法。

〈兩樣心情2〉他是「聖戰士」 媽媽深信

卡薩斯貝的妻子讓蘇奕安想到另一位「shahid」的母親，她的兒子吉哈德（Jihad Ghaban）騙她要出國旅遊，實則跑去加入極端組織，每週，吉哈德都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直到某一天，她在電視報導死亡恐怖份子的清單時，看見了兒子的照片。「在我面前，這位母親反而一直強調她的兒子是『shahid』、肯定是『shahid』，他是為了正義才加入極端組織的。」吉哈德從小就非常有正義感，8歲時，他看見路邊有人在虐待動物，就跑去對大人說教，成年後，他仍然看不慣不公不義，參與了阿拉伯之春，卻一再從政府得到失望的回應，最後竟被激進組織吸收。

「我是個記者，所以我想看見真相，也想了解她的神學觀念，便一直問她：『但是約旦穆斯林都說這些極端組織不是穆斯林，甚至是異教徒，妳怎麼確定吉哈德是shahid』？問到一半，突然間，我發現自己不該再問了，因為她抓住我的手，哭著說：『他是shahid，我知道他是。』瞬間，我發現我不只是一個記者，她也不只是一位受訪者，她是一位母親，她很傷心。」

〈外人心情〉身處其中 才知自己的渺小

身為一位心嚮中東的獨立記者，蘇奕安得時刻拿捏記者與朋友之間的界線，也不停在這些故事裡來去。

普林斯頓畢業的她，形容第一次在學校認識中東世界時「發現自己很無知」，也看見西方角度下的中東觀點相當偏頗，大二暑假，她開始學阿拉伯文、修習伊斯蘭政治和中東歷史，一畢業就搬去中東，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議。

篤信基督信仰的她，認為這是上帝的帶領，只是，在各種戰爭、難民、極端組織的畫面中來去，不會感到壓力、無奈或沮喪嗎？她說：「當我還在學校、身處那種菁英環境的時候，我覺得世界很簡單，認為自己有能力，可以解決很多問題，直到我去中東，才體會問題有多麼複雜，而我是多麼渺小。但是，這不代表你就必須從此絕望、轉身，不再跟這些人事扯上關係。」

在蘇奕安的臉書上，有許多不同觀點的中東朋友，吉哈德的母親仍天天發文悼念兒子，她也看過不少極端份子的貼文，訴說聖戰帶給他們的意義和認同感。

報導，是她讓世界看見這些人的媒介，看見他們和我們一樣有掙扎、矛盾和意義的追求，而反思我們回應、關心的方式。「當這些事情對你很陌生，你會覺得很恐怖，但當你試圖找一種方式去了解、參與，你會覺得至少我可以做些什麼，而不只是無力地看著一切發生。我在行動的時候，心裡是最平靜的。」

有句話說「行動可以改變絕望」，如果我們活在一個家人可能變成「聖戰士」的國度裡，如果我們能從這些故事，體會到一點中東的無奈和哀愁，我們又會正視什麼樣的景象，選擇什麼樣的行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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