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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吳鈞堯/愁

2017/03/13 06:00

◎吳鈞堯

有一種地方,會愈走愈近。那個地方,叫做愁。海在窗後。我推開的窗,早不屬於我了,我失去學籍與門牌,我從416或405的窗推出去。任何人都能夠入住學校活動中心,跟我一樣,掄鑰匙、轉動一扇門,從房內推窗,看見海上礁岩三兩點,像鳥忘了翅膀,只露出頭,呼吸。

空間是大的。海是暗的。每個經過我旁邊的人,都放大他的五官。但我不再認識。那是很久以前了,我擁有中山大學學籍號碼,一切都理直氣壯地成為這組號碼的風景。那個時候還沒有雲端,我率先擁有一個,拚命裝、用力填,直到這組號碼失去磁性,我還是面對工作困頓的每一個時局,回返它,把自己裝在它裡頭。

我從台北來。我走近西子灣。我像個無助的孩子,渴望母親說我、訓我,最好給我一點愁。所謂人事全非、景色依舊,必須真正迎向它們,睜大眼睛,看野風、海浪,爭著說,它們得去追明天的太陽,這時候才能痛醒,發覺「光陰」裡的這個陰字,還真是有夠陰。

更早的時候,我有完整的四年,去發掘光的背面。但沒有人在意它,不知道它善於用忍,一旦發現了,就會知道真是有夠陰。

有一種姿勢,會愈走愈遠。那個鬼東西,叫做擁抱。我跟高中同學唯一一次的擁抱,是在他闊別五年,首次從巴西歸返。餐後話別,也不敢抱得緊,不是因為曖昧,而是我們習慣把心裡的話,都藏得深深的,彷彿時興的加密檔案。終於,密已不加了,但擁抱還是很輕。隔一天,他回巴西去,輕輕抱,猶如重重推。

我常當爺爺拐杖,陪他走崎嶇型山路,陡越山溝,進電影院看電影。唯一抱他那次,是將從金門遷往台灣三重,於老家門前的道別。這一抱,更陰了,儘管我多次返家,立中庭,暗中祈求爺爺鬼魂復現,卻只見繁星閃啊、眨啊,並且有那麼一點點螫人。

我經常回到早不屬於我的窗、以及已不喧譁的中庭,往前、往後踏一步,都是愁。原來人生的任一步,都愈走愈接近。接近暗與分離、接近潰散並且真的潰散。

人,好抱啊,無論是高中同學還是爺爺,在輕觸的剎那,我都還來不及感受溫度,就很快地,已經被它的反作用力甩開。所以我,愈走愈靠近那個地方。

海,要怎麼抱哩?我在窗後,看眼前的海。心想,不能困在一只舊窗的後頭,拚命吼著自己。帶鑰匙、帶菸、帶手機,我走出房間,迎向站在海濱的海科院,後來索性跳上海堤。

學生與遊客、柴山與飛鳥,都朝海邊移動著。那個證據,寫在愈來愈沉的太陽上。太陽跑遠了沒關係,我們眺望明天,跟著回溫昨天。

暗了。蚊蟲一叢叢,繞飛著二十年前我烏黑的髮,斑白了,牠們也不放過。難不成牠們知道,我其實還不夠陰。因為我愈走愈近的地方,還沒有真正滅熄。

轉身,我從海堤跳下。別擔心,我跳在路的這邊,而不是那頭的海。正見一個女孩,映著滿臉的晚霞,守著天暗。她懷中抱著一只大象布偶,似乎有意地扳正牠的大頭與長鼻,看著愈來愈沉的太陽。

她是一個人、也像是兩個人,看海;也抱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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