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故事詩】閉嘴劍

◎李進文

武林中盛傳，有一個高人很會閉嘴，臻至化境。

「不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嗎？不開口說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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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嘴巴是極難管理和控制的！」我們常常心口不一，或者不該說卻脫口而出──例如真心的廢話、講在前面的醜話、快樂的髒話、悖德的真言、滑溜可愛的謊言，又或暴衝出瘋話酸話鬼話放話大話奉承話……它們殺傷力驚人。閉嘴是一門絕學，失傳久矣。

「那麼，高人不開口飲食嗎？」

「據我所知，他在茅屋前躬耕了些豆類、野芋、紅玉米……至於他怎麼『開口吃』，江湖上一直是個謎。」

是日黃昏，荒郊野鎮，葉在風的身上悶悶地刺青，風癢癢地趴在枝頭給燠夏寫信，靜得出汁的時光中，一個閉嘴武林高手趺坐樹下，丹田真氣提至喉頭，熔岩般滾燙的一堆話語飽含在口中，他閉嘴（嘴角一彎忘情的微笑）鎖住，同時打開所有的穴位一個字語一個字語清清楚楚地釋放，咚咚咚，那些字語凝做大顆小顆的冰雹落地──接著他緊閉的嘴角再一撇一嘟，疾射一道蠶絲般透明的劍氣，身後巨樹應聲腰折，年輪汩出碧血。

二十年來修煉閉嘴，如今他即將登上至尊盟主。武林中找來搞笑槍手沒能使他開懷大笑、找來悲劇怪咖也沒能讓他號啕大哭，他緊抿的嘴唇像千年不移的磐石。

觀禮的各大門派肅然、天地寂靜，目視他白衣飄颯走紅毯拾級而上，就在他玉樹臨風引袍轉身，坐上寶座的瞬間……瞬間長期以來飲食的脹氣送給他一個壯麗精實的響屁──他和眾武林人同時張嘴「啊！」一聲，伴隨昏鴉鼓躁，正當他羞紅著臉，所有廢話醜話髒話真言謊言……自七竅流出，破功之後他還原成一個嘮叨碎嘴的平凡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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