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鄧安妮／棄

◎鄧安妮

◎鄧安妮

這幾年，過年時她總是一個人。離婚後不曾回過娘家。今年收到親戚的電話邀約，盛情難卻，她也想一解鄉愁。

親戚說，沒有圍爐就不像過年。她不反對。

讓滾燙的火鍋沸騰一夜冷漠吧。

她被委以重任，但完全不懂如何下廚。還好名店們紛紛加入網路訂購以及宅配的服務。她上網選購最豪華的年夜飯套餐，以及廣受好評的火鍋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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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她獨自在廚房忙著加熱訂購的餐點。準備火鍋料，拿出鍋子一看，它已略顯老態，鍋底沉澱著年輪的顏色，她開始使勁刷著。

聽見親戚低聲談論，不帶感情的關鍵字，不甘低調地爭搶竄進她耳裡：婚姻失敗、不會做菜、沒有小孩……大家嗑著瓜子，一邊對她評分。瓜子殼碎裂，被隨意棄置，一如她的人生。

爐火還在冬眠，空氣裡的縫隙依然凜冽。

一失神，不願回憶起的各種誤會，就悄悄爬上她的背脊。看著鍋底多年來被視而不見的髒汙，她挺直身軀，用盡吞嚥下的情緒，反覆刷洗。能否刷出新生時的潔白呢？

或許多年來她誤將空虛理解成鄉愁了。

盤子上的食物愈來愈少，可以盛裝的耳語就愈來愈多。鍋子一離開爐火，人情味也跟著降溫。

大家以分送紅包之名，競逐著面子。

她思考著：鍋子裡，餘溫已消逝的那些，該丟棄？還是該放進冰箱裡，再撐一下子，或許還有加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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