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李秉朔／孫子

◎李秉朔

◎李秉朔

隔壁桌的男孩三度被他父親推開。我沒必要對這種典型的場景大驚小怪：親代十分稱職向親友說明如何購買強效測驗卷維持子代在班上的名次。透露聽眾感興趣的所有訊息後，驕傲的公雞遁入手機螢幕安歇，男孩吱吱喳喳唱起時事組曲企圖召喚他的注意力卻徒勞無功。

「這小孩哪來那麼多催產素可以噴啊！」我的孫子搖搖頭，叉起麵包送進嘴裡，舔舐盤底的奶油。這傢伙從不需要做任何抉擇。他知道我偶爾會評價他嗎？他小學二年級的某天午後，一隻黑狗踱進教室，挑揀離電扇最近的走道緩緩倒臥，伸出粉紅色的舌頭散熱。在台上碎念的導師瞬間化為獵豹，壓低身子繞到黑狗後方；豹子雙眸發亮同時露出狡黠的笑意，以至於大家屏息等待好事發生。獵豹突然變回人類，高舉鞋跟瞄準黑狗的尾巴重重踩下。黑狗淒厲尖叫竄逃，全班鴉雀無聲。電影情節會安排學童教訓這婊子，但這只是我孫子的想像。他沒為黑狗發聲，當時我已預見他的未來。他不可能是勇者。他習於在事發後再三重述悲劇，讓人誤以為他為正義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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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可救藥，所以我像對動物一樣待他，滿足他任何欲望。他經常索討書籍和唱片，盛讚波哥雷里奇將彈琴當成李小龍練功，其實他最在乎的只剩盤底的奶油。可憐哪，他只會用祖父對孫子的方式愛自己。他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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