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不繫之舟】 顏擇雅／拜拜是丟硬幣？

◎顏擇雅

◎顏擇雅

帕斯卡《隨想錄》有一段，大意是上帝存不存在，是不可能憑理性獲得答案的。只能像丟硬幣，計算風險。這樣想，賭上帝存在好像比較划算，贏了上天堂，輸了也只是少掉塵世一些享樂。相反的，賭上帝不存在，就要冒永世受苦的風險。

我從小跟著媽媽一起拜拜，讀到這段馬上覺得投硬幣不是好類比。硬幣只有正反兩面。我如果改信基督教，是無法再向阿公阿嬤、佛祖眾神祈禱保祐我們全家平安的。差別不只是我個人可否獲得永生，還包括先人在另一世界的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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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就算多神真是迷信，一神才是真理，為什麼一定要選耶和華，不選真主阿拉？

也許，選一神多神都犯了《金剛經》「以三十二相觀如來」的錯，全是我執。

排列組合這麼多，是擲骰子嘛，怎像丟硬幣？

何況，帕斯卡的得失比較，也可用來推理上帝的思維。假設媽祖、土地公、祖先牌位真的只是偶像，拜拜對唯一真神有何損失？祂高高在上看著我們，想說「真蠢」不就好了，為何「不可敬拜別的神」要在〈十誡〉中排第一，「不可製造偶像」排第二，比殺人搶劫還嚴重？

摩西的上帝顯然不認為拜拜沒意義，不然不會這麼生氣。好吧，至少這點我跟祂有共識。

媽媽走的這兩年，她成了我最常拜的對象。這時，我的得失算法又離帕斯卡又更遠了。

首先，全世界那麼多基督徒，媽媽只有我一個女兒，媽媽聽見我祈禱的可能性當然比耶和華聽見任何人都大多了。

再來，耶和華是個狠心讓兒子在十字架上痛苦吶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你為什麼離棄我」的天父。相較之下，我小學時集郵是我媽幫我去郵局排隊，我高中時追星是我媽陪我坐火車上台北。雖然她生前經常講「我好倒楣怎生出你」這種話，我卻從不懷疑她會離棄我。

所以我當然不疑有他，初一十五繼續給她拜飯。但問題來了：我怎知人死後依然有靈？

問這問題的人，我會請他去看《隨想錄》。我這邊則不需要知道答案，只知道我還有很多話要跟我媽講就好了。●

■【不繫之舟】隔週週五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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