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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李昂/來台北植物園認綠親戚

2021/08/14 05:30

圖◎吳怡欣

◎李昂 圖◎吳怡欣

前陣子疫情蔓延,限制行動近兩個月,許多人在自家的陽台空地種植花草,看著攀出欄杆藩籬的枝葉,心嚮往之,怡情也成為嗜好。

接下來想找更多相關的花草,解決蟲害、就不是一般╳╳花市能解決。靠網路資訊,光看圖片總覺得隔著距離,要能實花實草地來相對應證,最好到最近許多人都已不太拜訪的植物園。

我知道不少人對於在植物園走馬看花一圈後,覺得一切過盡千帆皆不是,沒留下什麼深刻印象。

我過去也有同感。

一如旅行時候,被介紹在地風土植物,有意願學習,但多半離開了之後,因為不熟悉,植物的名稱混淆在一起,很難有什麼記憶。

我最近學到用另一種方式來使用植物園:帶著你自己種植的植物的心得(因為不能將你的植物帶來活體比對),來一趟植物園認綠親戚,會發現樂趣無窮。

當我說到植物園認綠親戚的時候,選擇性地,先從你熟悉、種植、喜愛的植物開始,先去認識更多與它相關的、相近的植物,這樣才能有連結點。

接下來,你會發現,植物園裡樣樣都是驚奇,樣樣都可以和你呼應對話。

認什麼綠親戚

我號稱美食家,來台北植物園認綠親戚,自然先從與吃相關的開始。很快就發現,「民族植物園區」有一棵馬告,這個最近紅到國外、有檸檬味道的原住民山胡椒,不用到山上苦苦尋覓,很容易就看到它的樣子。旁邊還有一棵香樁,香樁炒蛋,好吃是不?植物園裡還有臭椿(在十二生肖區),韓國人煮雞入菜,聞起來只是味道比較辛辣而已,其實一點都不臭。

看到假酸漿葉也有驚喜,這是原住民做「阿拜」(就像我們的粽子)包在月桃葉裡,可以和小米一起吃下,植物特有的美妙青口感,去膩,還有助消化。

旁邊還有一棵食茱萸,也是原住民重要的香料植物,原來是搭配豆子同煮的,也大量使用在蒸魚、燉肉,近期藉由燻蒸食物帶來一股柑橘類的清香。

上述都是現今知名大廚在台味的追尋中的重要元素。這個區布置成泰雅族的簡單生活狀況,可以學習到更多原住民相關的植物。

至於月桃,植物園「薑區」有台灣所有月桃,散生在幾乎世界重要的各種薑中,多到學會了絕對可以變專家。

「多肉植物區」是最近的熱門,才發現緬梔花也算多肉。我家種龍舌蘭,因為懷念在墨西哥酒廠看到的大龍舌蘭,來此才看到特有黃斑葉的墨西哥龍舌蘭,不知釀酒效果如何?

大概只有台北植物園,才能夠把潮濕陰性的蕨類區放在乾燥陽光的多肉區旁,一陽一陰並列對比高,真是不可能的任務。

對佛教植物有興趣?「佛教植物園區」有一株囊葉榕,像菩提樹的葉子下端還有一個小囊袋,為了給蜘蛛螞蟻這些小動物一個棲息所,充滿了大愛。找一下走道邊種的黃花曼陀羅,比白花美麗,黃昏時還會香呢!

植物園裡還有十二生肖區、野草花園、棕櫚區、竹子區等等。這裡有一千兩百餘種、四千六百餘株植物,供你帶著你種植的花草、有興趣的植物,來相認並從中學習更多相關的植物。

怕認不得綠親戚?植物旁都有名牌和QR code,掃一下,官網也有植物分布與物候資料。

想要再進一步?園裡有導覽,志工可回答問題,特殊的?志工還可以回去請問專家再告知。

植物園是博物館,並非公園

台北植物園基本上淪為民眾的運動休閒公園,實在可惜。

我很同意林業試驗所植物園組長董景生強調的:「植物園並非公園,而是植物的博物館,是科學家進行分類、研究、保種、試驗的場所。」

但也先不要讓我參訪時,被這樣的知識嚇到:「木蘭科 樟科 殼斗科 桑科 番荔枝科 豆科 五加科 薔薇科 榆科 杜英科 山柑科……」

如果不想做學者專家,聽聽就算了!

至於「台北植物園在BGCI植物園系統全球排名第二十七名」,嗯,全世界有兩千多個植物園,這個排名要記得,因為值得驕傲。但BGCI是什麼?國際植物園保育聯盟,全球的植物園都加入這個研究教育組織。

最近的「方舟計畫與野共生」,種植與保存台灣原生種、瀕臨絕種的植物。也有已經絕種在植物園復育成功,值得來找一找,只有這裡看得到。

當我親眼看到葉子小巧的烏來杜鵑,想到日人金平亮三百年前引採自烏來社的一座警察駐在所前而得名;這植物在翡翠水庫建成後就埋入水底,靠著植物園和台大留存的植株續命,近年甚至種回野外原本的生育地。

或者,蘭嶼人不吃小米的蘭嶼小米,真的覺得來認這些綠親戚,有被感動到,有點要熱淚盈眶。

其實,從植物園和平西路入口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種滿台灣原生植物的圓環,中間有株土肉桂,是台灣土生土長的肉桂,跟中藥的桂皮比起來,這植物連新鮮葉片都能吃,據說泡茶回甘,特別說明植物園請勿攀折花木,在園丁與園區內導覽人員導引下始能一親芳澤。

圓環緊密種植約莫廿多種植物,台灣的原生種植物紅花的巴陵石竹,未經園藝改良,就是個台灣版的康乃馨,花期還很長。

有叢叫做葦草蘭的蘭花拔地而生,頂生單朵小蘭花,說是「里山植物」,就是人類居住城鄉周邊的伴生植物,隨著都市化的開發,這些原生植物竟也變成稀有植物,淡出人們記憶。

各色各樣原生植物種在入口圓環,讓我們來認久違了的綠親戚,也是國外訪客來台北植物園一定要看的。

便要回來談要多強調台灣原生種這回事。

做為植物博物館,植物園是廣栽我簡單稱為世界性的「奇花異草」的地方。但過去一向被我們忽略的瀕絕台灣原生種,在這個首都植物園,要「復興」到什麼程度呢?

舉個最有趣的例子,植物園的荷花池已成招牌地標,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日本時代,日本人種的是布袋蓮,因為台灣布袋蓮對他們來說,十足的南方「異國」情調。

國民政府來台,才改種現今這種粉紅單瓣荷花。

如果要回復過往,是不是要把荷花改種成布袋蓮呢?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樣,不覺得有此必要。

但至於像過往,強將《詩經》裡的植物,種成「《詩經》植物區」,中國北方的植物與台灣的天候本來就干戈,是不是有此必要,更值得討論。果然,這個《詩經》區,也存留不久。

如果再想想,像鳳凰木、孤挺花、黃金葛、合歡、九重葛等等,這些我們現在的身邊植物,太習以為常,不多想會以為是原生種。當發現事實上都是上個世紀初,才由日本人引進來,也不免啞然失笑。

植物園其實是一個人為的植物競技場,什麼人決定什麼植物方能在植物園占一席之地?

我要來這裡找的,究竟什麼才是我的綠親戚呢?

「減」的觀念

從民國59年開始(我特別用民國),台北植物園就一直是我玩耍的地方。1990年,施明德坐滿廿五年又五個月牢出來,我帶他到植物園,看到當時一株正開花的阿勃勒,黃色長花串豔麗動人。

剛從牢裡出來的異議分子,顯然不像我以為的會想看藍天綠樹,政治,才是他當時的樂園/失樂園。

到現在,我覺得值得探討的問題仍在,國民黨政府剛來台,有權力管轄植物園的人,可能來自偌大的中國南方或北方,他們熟知的故鄉植物,必然已經有所不同,對這個剛到抵的亞熱帶島嶼,這些有權力的人,在植物園裡,做過些什麼事呢?

先是從原來的十五公頃被縮減為現在的八點二公頃,首都台北植物園的變化,留下什麼痕跡,也是一頁政治史吧!

倒是董組長純粹就植物園種什麼,提到一個「減」的概念,而不是一直多種。強化現有的優勢,議題性地種植,畢竟台灣五千多種植物,也不見得適合多雨冬冷的台北,適度留白而不是一直多種,全台灣各地都有些場所能展示推廣在地植物,我們就有了一整個島的植物園。

也是一種思考方向。

採訪過程,我們在「多肉植物區」,看到幾叢正在開美麗紫色花朵的墨西哥含羞草,當然與這個區塊極不相稱,董組長要園丁把它拔掉,園丁回了一句也是我心裡的話:等它開完花再拔。

可是我們都知道、也同意應該當下把它拔掉。

但附近一株幾十年來已經長得很高大的雀榕,的確長在不應該的地方,我知道董組長也覺得應該把它拔除,但我們都知道,不容易做、大概也做不到。

台北植物園實質的植物減起來恐怕有得討論,但是來參訪的人,心中不妨帶著「減」的觀念,就像我,提倡來這裡認綠親戚,而不是走過四千六百餘株植物,終究只是過往雲煙。

共生與呼應

我想要來這座植物園尋求依歸,但採取不同的方式,並非由植物園、導覽者告訴我什麼是什麼,而是我對某一些植物已經有基本的愛好、認識,再來植物園拓展找尋與它們相關的綠親戚,認識並有更多的參與了解。

如此,我逐步地累積我的認知能量,和更多植物相熟,可以對應對話,有了生命共同體的連結。

前陣子我走過一株高大的「象腿蕉」,正含著一顆巨大的綠色花苞,飽滿充盈,下星期再去看它,花苞打開成一層層,一如釋放出愛的生命感動。

我認識了它,它成為與我相關的綠親戚。

最後來解釋我認「親戚」想要的結果。採訪過程,我從董景生組長學到的,並非他淵博的知識,而是他和植物、動物一種奇妙的生命與共的「共生」關係。這種狀況,在與自然界友好的人身上,會看到。

比如走在植物園,他停下來,抬頭,我循著他的眼光,才看到樹上葉片中藏著一隻躁動的松鼠,低處有一隻黑冠麻鷺,再低頭,地面上一隻貓守在樹下。

之前我完全無感覺,問他怎麼看到的,他笑笑。

幾次後,我想董組長已經形成一種和生物呼應的本能吧!

讀森林系、台大昆蟲博士,在多個植物園工作過,他和動植物之間,是生命共同體的感應,方能彼此有此美好的親近關係。

這是我認「親戚」想要的植物與我合一(我們不是一天到晚想要天人合一嗎!)。

共同來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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