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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鴻鴻／那一天
◎鴻鴻
◎鴻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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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年代，台灣。
．
五○年代是一部漫長的電影，我們站著看完。
．
招牌翻過來，寫上另一種文字
意思一模一樣
．
各款各式的麵食
各省各城的小調
好不熱鬧
惟有阿爸的鄉音
被禁絕
惟有卡桑的歷史
被另一種歷史複寫
．
砍山上的樹
種海邊的林
把颱風擋在外邊
惡夢卻也逃不出去
．
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水鬼）
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流亡的政治犯）
防風林 的
外邊 還有（封筆的詩人）
．
而安安靜靜接受這些不許吵鬧
．
帶著匿名的武俠小說，課後要去交換
卻忘了約好的教室
．
沒有下集
找不到復仇的對象
．
三色菫
紫丁香
院子裡的花
開得像太平盛世
．
魔毯
．
出不了柵欄是吧
再怎麼碰撞、搖撼、吶喊、瘦身……
都出不去是吧
那不如
用柵欄編一張織毯
像祖先狩獵豐收後
光榮的印記
一幅斑爛的花紋
藏著微笑、勇氣、希望
編織
就是自由的飛翔
那不是獻給柵欄的
那是獻給欄外的你和
欄內的我們的
．
就像在不變的節拍上
隨心所欲地變奏
用被拔光指甲的手
彈出想像的音樂
跟你用百萬音響播放的
一樣Q彈、一樣強烈
．
出不了柵欄是吧
我會活到鐵鏽把它蝕斷的一天
我會活到地震把它震垮的一天
就算活不到
我也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為了這個
就值得好好編織
好好演奏
好好跳舞
．
我一定要活到那一天
．
我一定要活到
手足們摘下面罩
煲底見的那一天
．
我一定要活到
清除馬賽克的紀錄片重新上映
每個人都可以直面觀眾的那一天
．
我一定要活到
毛澤東紀念堂變成六四紀念館
中正紀念堂的銅像夤夜逃亡的那一天
．
我一定要活到
用19種族語和華台客語接力完成的國歌
每個人朗朗上口並聞樂起舞的那一天
．
我一定要活到
石化廠變成化石
核廢桶發芽開花的那一天
．
我一定要活到
人類把牛羊豬雞當成朋友
而非食物的那一天
．
我一定要活到
多啦A夢從抽屜裡鑽出來
跟我和兒子的樂團一起表演的那一天
．
我每天
練瑜伽、練薩克斯風、吃素、罵人
希望可以活久一點
．
如果願望可以快點達成
我早死幾年也很甘願
你聽到囉，上面的老頭
．
如果你怠工、擺爛
那就別怪我使勁地活
活到你被輪替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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