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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召喚術】 張惠菁/自由的召喚術
◎張惠菁
◎張惠菁
在一場座談中,聽了在中國被監禁了五年的人權工作者講話。五年中,他的妻子,和台灣與國際上的人權組織,進行了無數的救援。堅定地,在信念上不讓步。拒絕了中間人「只要你們低調,噤聲,對岸就會早點把人放回來」的提議。自始至終「高調」,在國際上,突顯中國的人權問題。組成救援大隊,大家一起寫信給獄中的他。讓他知道自己被支持,大家沒有忘記他。
於是他回來了。精神奕奕,沒有被打垮,仍然相信人權,也準備繼續投入工作。
有聽眾問他,溝通機會有限,會面被監控,你怎麼確定,妻子所做的高調救援是對的,是你想要的?
他說,台灣是一個自由的國家,她是一個在自由國家中的人。當時的我是被監禁的、不自由的。所以她會比我更知道,什麼是好的。我不會去想,她做的是不是我要的。她不需要做我想的。她只要做她認為對的,就好了。
說得真好。坐在底下的我,深深被打動,原來自由是這樣。失去過自由的人,能夠說得這麼清楚:自由是一種環境。人在自由的環境中,能做出自由的判斷。是自由,而不是放棄自由,能召喚自由。
那個自由的判斷,包括當聽到有人要你噤聲的提議時,不會一時立刻就被恐懼壓倒。那個人所要傳遞的恐懼訊息,傳染不到你的身邊。在他和你之間,有廣大的間隙。他操控不了你。
那個傳話的中間人,一定大吃一驚吧。他拋出的誘餌,你拒絕吞下。
聽著座談的時候,覺得看到自由的形狀,就在周遭流動著。
也想起美國作家大衛.福斯特.華萊士那個著名的演說。
兩條年輕的魚正游著時,遇到了一條比較年長的魚。年長的魚向他們點頭打招呼。就是那種日常的點頭寒暄,不一定要回答的對話。「早安,年輕人,水怎麼樣?」年長的魚說。兩條年輕魚游出一段距離後,才終於忍不住互相問,「到底什麼是水?」
大衛.福斯特.華萊士說,最明顯、最重要的現實,往往是最難看見、最難談論的。
倘若自由與否的環境,是我們這些陸地上生物習而不察的空氣,是海中的魚不會特別去感知的水,我們原本很難知道,現在的自己身上有什麼,是因為有這空氣和這水質才得以成立的。
但人權工作者在危機的時刻,清晰地知道:因那個自由的環境而能做出的判斷,是珍貴的。不能被以不自由的、要人噤聲的方式思考的人影響。是自由,能召喚自由。
這是我近日聽到最美的故事。自由的召喚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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