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馬尼尼為／我用作家的方式活過了

圖◎馬尼尼為

文．圖◎馬尼尼為

在台北，我在別人的房子裡自己上班。每天的例行是送小孩、餵浪浪、餵自家貓、清貓砂。然後開始上班。每天都有事要做。我的同事是那些貓。我喜歡這種同事。牠們睡在我旁邊支持我。

我從來沒有太遠的計畫，坐在桌子前就一樣一樣地做出來。沒有人管我。沒有人叫我做。我自己要做的。有一陣子，我常被中傷。我中傷時就去寫。有時候我想起那些傷都還會發抖。不過我也不太去想。也就慢慢好像忘記了。我不喜歡寫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太喜歡告訴別人。我就去打字。我沒有想過要別人看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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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離開台北。我在這裡沒有安全感。可我對未來一點想法也沒有。想了也沒用。也沒空想。這一、兩年，我和台北的關係又變了。貓讓我變的。那些貓帶我走進了台北。貓讓我有了在台北的第一個鄰居。第二個鄰居。我兒子有第一個乾媽、第二個乾媽。外人給我和兒子的愛，比我家人還要好。我有了安全感，我知道有人可以幫我。

收到別人對我的好。我就去幫動物。我拿到一份肯定，一份錢，就去為動物做一點事。有時候，動物那邊需要的錢很多，我就努力寫稿。花在那裡的錢我沒有算過。不時要補飼料、罐頭，有時要醫藥費，今年去了收容所做志工，那邊需要的東西更多。

我兒子十歲，十年，我沒有一個媽媽友。沒有因為兒子認識別的人類。是貓和狗帶我認識人的。是貓的能量讓我去做更多事的。去把時間花在不是自己身上的。那些身體小小的貓，有比人類更大的能量。這些貓讓我覺得台北是家。可是因為沒有家人、經濟不穩定，我深處還是沒有安全感。

可是我知道在台北這些年是我過得最好的。因為我用作家的方式活過了。因為用文字思考發生的事。我也用畫家的方式活過了。沒有什麼比這兩件事更好。我從沒有想過這是我的志願。想都不敢想。一切的事都發生在台北。我出第一本書到今年十年。怎樣走到這裡我不敢回頭。也不敢往前看。我不能想，一想就會陷入夢裡。我現在沒時間做夢。我摸貓和貓鬼混已經把時間都用掉了。

我抱著一種我必將離開這裡的心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趕出這房子。用寫作預習離開這件事，我不知道有沒有效。我要怎麼離開一座生活超過二十年的城市。想也沒用。寫也沒用。不過，我在台北活過了。真的由死到活過了。我真的有過一隻全世界最棒的貓。有過這麼多。這麼多。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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