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鄭郁萌／妳從哪裡來？

◎鄭郁萌

◎鄭郁萌

「Where are you from?」（妳從哪裡來？）

「Taiwan.」（台灣。）

「Oh! Is everything OK there?」（噢！那裡一切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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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葡萄牙旅遊時，好幾次，我遇到人們這樣問我。

接下來我都會問他們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有人很含蓄地回答我：電視上有播。有一個體形瘦小的男子則說，他們懂得一個小國在一個大國旁邊的感覺。

葡萄牙跟西班牙同在伊比利半島上，西班牙是葡萄牙的五倍大。兩國的矛盾由來已久，西班牙長期有占領葡萄牙的想法，於是小小的葡萄牙從1139年獨立以來，就是不斷地擺盪在英國跟西班牙之間。

為了抵抗西班牙帝國主要前身卡斯提亞王國入侵，葡萄牙曾經和英國結盟；1580年葡萄牙擔心殖民地被歐洲新興強國占領，為了讓當時海軍實力最強的西班牙保護自己，在貴族主導下併入了西班牙，卻造成通膨、又捲入和自己沒關係的戰爭，八十年後再次獨立。

小國的命運終究是不得不合縱連橫。然而葡萄牙人從沒懷疑過自己是一個獨立國家，對自身語言文化跟歷史的自豪始終沒變。畢竟葡萄牙獨立比西班牙正式統一，還要早了近四百年。

「你會說西班牙語吧？」在里斯本，我看到西班牙遊客一臉理直氣壯對葡萄牙餐館老闆這樣說，老闆笑笑，沒回答也沒反駁，然後跟他說起英文來。

葡萄牙人很溫和，溫和的背後是堅韌，他們從不因劣勢低頭。首都里斯本地勢崎嶇，被稱為「七丘之城」，常常走過一個路口就是一座山丘。以都市規畫而言這地形真的很困難，他們卻將劣勢化為優勢，將里斯本城化為獨特的多層次城市。

走進里斯本一棟看似精巧的三層樓百貨，卻發現整棟建築向下延伸，剛才走進的入口是一樓也是五樓，地下四樓在另一層丘陵街道的地面，是另一個入口。既然地勢崎嶇，他們便建了各式各樣的升降梯，像爬升纜車一般的榮耀（Gloria）升降梯，也有連接上城跟下城的大型戶外電梯聖胡斯塔（Santa Justa），除了應居民交通所需，更是觀光景點。

他們從不因小而認輸，既然國土被西班牙包夾，他們就勇敢面向大海，開啟了大航海時代。也是在那個時代，航海家遠遠望見海洋另一端的一個小島，然後大呼：「噢，那是福爾摩沙！」

在登記住宿的時候，葡萄牙民宿主人也問了我一開頭的那句話：「Is everything OK in Taiwan?」我們聊了一下，她知道的雖非全部，但也不少。她說：「我聽說那是個美麗的島，不管外面怎麼樣，島上的人們總是很堅強。」

台灣能在這麼遠的地方被人理解著、被人擔心著，我覺得心底有點暖。

但在寫住客國籍的時候，她有點困惑地看著我護照上的Republic of China，我只好說「It’s complicated.」啊就……這有點複雜。

她點點頭，說：「I see.」她明白。

她把原本登記的China畫掉改成Taiwan，然後說：「Everything will be OK.」

一切都會好的。

我謝了她，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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