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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週末.藝週工藝之美】器物的重生─賴信佑談金繼修復與漆藝文化

2024/04/28 05:30

賴信佑個人照。

文/李嘉恩 圖片提供/光山行

2020年,賴信佑在家打破當時女友愛用的一只杯子,「我心想死定了,那杯子她很喜歡,你也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每天都在用這個杯子。」也許是身為漆藝世家第三代的直覺,在那一瞬的慌張過去之後,他福至心靈,「當下對修復這件事有了全新的體悟,以前很單純地認為那就好像修車一樣,不是一種創作。而且東西壞了,買新的就好啦,為什麼要修這個東西?」

因為紀念價值。

金繼修復成品。

金繼修復:物質與情感

賴信佑回想起他聽過關於那只杯子的來歷、購買的契機,以及它在屋子裡被人類使用的模樣。那些無法複製的經驗與情感令他萌生策展的念頭,「我就跟她說,我想在網路上收集10個器物損壞的故事,然後來做免費修復。」

那檔名為「Sorry Kintsugi」的展覽辦在賴信佑工作室附近的一間咖啡廳,規模不大,他幾乎天天在場。他觀察到,來訪多數是沒有接觸過工藝的人,他們對器物與金繼修復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人們低頭凝視破損的器物,閱讀賴信佑撰寫的修復短文,所想起的是自己也曾因各種緣由弄壞喜歡的東西。賴信佑說:「我覺得相較『漆器』而言,實際上金繼修復與台灣民眾的連結更強,即便這項工藝的核心不是在台灣發生。」

Sorry Kintsugi展覽現場。

這項約可追溯至15世紀日本室町時代的古老工藝,簡單說來可以分為4個步驟:接、補、描、撒。賴信佑說,器物損傷的情形大致不離開裂、缺角與撞碎這3種情形,「第1種狀況,首先就是要把它黏接起來;如果撞到缺角,得把那個缺角補平,但補土是不防水的,因此需要描上一層黑色的漆,把縫隙包起來才會有防水效果。」到這裡為止的步驟都屬於功能性的操作,最後的「撒」,則是在器物黏著修補完成之後,考量是否以金粉裝飾。

讓天然漆滲入破片斷面,以利後續修繕所用之漆能更穩固附著。麥漆調製,由天然漆混合麵粉調製成天然接著劑麥漆。破片接著是修復中最關鍵的一步,需用力加壓確保接口密合,將多餘麥漆擠出。缺角補欠,以錆漆填入缺角處,待乾固後進行修整。以黑漆描繪接縫、補欠處,增加器皿的防水度。以紅漆描繪在黑漆上,待半乾時進行撒粉裝飾,突顯器物修復過的地方。

嘗試用在地永續材料修補

經此展覽,賴信佑發覺金繼修復的需求並不小。台灣人愛喝茶,以他經手過的案子來看,茶壺、茶杯與茶海等茶道具,是最常見的項目;其次為具有情感價值的器物,比如禮物或旅遊紀念品。此外,「最後就是你打破別人的東西,需要賠償。我有個客人在一間選物店,背包撞到整排的陶杯全部破掉,他用了進貨的成本把杯子買下,委託我們修補。」賴信佑笑說,這位客人很有生意頭腦,打算陶杯修好之後要拿去賣,「我不知道後來有沒有賣出去,但我剛好認識這位陶作者,他聽了也覺得很有趣。」

然而,「也會有一些很難過的故事,前幾年我都會問為什麼要修這個東西,後來比較少做這件事情了,負面情緒累積太多會沒辦法消化,有時候聽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決定先暫緩這部分的探索,「但Sorry Kintsugi的概念其實是很有趣的,希望未來能再以策展的方式跟大家分享。」

賴信佑也持續精進、改良金繼的技術,近來他開始研究在地永續材料的使用。傳統上金繼修復使用的材料需要專程購買,這令他開始思考,「有沒有辦法從生活中取得?比如補土,以前會去買京都進口的原料,但我猜想當時的人絕對是就地取材,可能從他們自家後山挖土,不會特地從其他地方買來。」意識到這點後,他開始購買國產的土粉,「當然會有一些質感的不同,但這可以透過加工克服,其實不需要再仰賴進口。」

漆藝文化的傳承與革新

賴信佑開始推廣金繼修復之前,在工藝這條路上吃了不少苦。

大學畢業後他搬出家裡,將租屋處的一部分改成工作室,維持白天教陶瓷彩繪、下午賣工藝品,晚上才專心創作的生活。「因為家裡的光環,會覺得你是誰的孫子、誰的兒子。」賴信佑的祖父賴高山、父親賴作明,皆是台灣的重要漆藝家,初出茅廬的他不仰賴家族光環,出外工作幾年,也賣過手機和冰淇淋,最後因為兩件事,讓他決定接下家族事業,「有一年我爸爸生病,就問我什麼時候要回家裡工作。他覺得這是他的遺憾,從阿公傳承下來的東西,怎麼到他那邊就結束了?」賴信佑深能體會爸爸的心情。他曾在一個百年漆藝展上,發現阿公的篇幅很少,不由感歎,「我阿公是把漆藝當成公共事業在經營,甚至把我們住家改裝成藝術紀念館,讓民眾免費參觀。」

賴信佑帶參訪學生參觀賴高山藝術紀念館。

賴信佑的祖父賴高山師承日人山中公,自台中工藝專修學校畢業即前往東京藝術大學留學,深造回國後,在1946年創立了「光山行」,一生致力於漆藝的創作與保存。賴信佑說,當時日本漆器需求量相當龐大,台灣代工成本較低,「我阿公因為旅日,會有很多日本當地的資源,所以他們會送一些訂單到台灣來,做完之後外銷到日本。」

昔日光山行。

賴信佑指出漆器興盛的時代背景,「那時台中豐原一帶都在做漆器外銷,因為台灣沒有漆器的需求,比如毛巾架那種長型的盒子,通常都是溫泉旅館拿來放毛巾用的。」漆器並非台灣主流,至多會出現在日本料理店使用的味噌湯碗,「台灣人慣用的是陶瓷器皿,耐用、製作也快速,不像漆要一直反覆地上色。」

賴高山、賴作明與賴信佑祖孫三代。

維持傳統並尋求創新之道

漆器的榮景到了1980年代左右,因其製程費時費工,比不上能快速大量生產的石化工業,產業開始面臨萎縮。此外,「工資和原物料調漲,那時候訂單其實也開始被中國拉走了。」漆器興盛的年代台灣尚且沒有內需市場,更不用提整個產業低迷之際,賴信佑說,「因此那時漆藝的轉型方式,就是變成『工藝美術』的方向。」

他曾形容阿公賴高山是企業家,相較而言爸爸賴作明則更像藝術家,原因也出於此,「很多工藝大師在那年代崛起,本來他們可能是開工廠的人,後來開始專攻藝術創作。」賴信佑分析,「90年代是台灣最有錢的時候,很多企業家開始會收藏藝術品。我爸那時也才30出頭,從金澤回來後幾乎一出道就是大師,當然他有沾到阿公的光環,但基本上他是年少得志,每次辦展覽作品都全部賣完。」好景不常,2000年前後經濟萎縮,藝術品並非生活必需,漆藝文化再度面臨危機。

賴高山的千層堆漆作品。堆漆側面圖。

賴信佑身為漆藝家族第3代,面臨的時代環境與父祖輩全然不同。他汲取過往的經驗,卻也不囿於所謂的「傳統」。他說,「我選擇把漆器做成喜歡的樣子,工藝美術的概念我其實是很質疑的,因為工藝之於人類,我認為它仍然應該是『被使用的東西』。」他積極嘗試各種跨域合作,比如2020年東京奧運時,我國選手入場服裝上的鈕扣,是賴信佑以「千層堆漆」的技法製作而成。他亦強調從生活經驗延伸、發想,賴信佑曾與中央書局合作過一檔展覽,靈感緣於他從小吃到大的忠孝路夜市臭豆腐,他看著桌上的不銹鋼鐵盤,思索若是將其換成漆器,會是什麼樣的效果,從而創作出一本漆器的美食手冊。

賴信佑以「千層堆漆」技法製作奧運隊服鈕釦。(施清元攝影)

「我認為飲食文化,的確是跟器皿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從賴信佑的創作可以發覺,他手中的漆器是各種動態加成的結果。他思考器皿與人類生活的關聯,維繫傳統的同時,也極力尋求創新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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