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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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文學格子舖】夢境

2008/10/27 06:00

圖◎龔萬輝

圖◎龔萬輝

圖◎龔萬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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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龔萬輝

夢總是複瓣的,綻放在夜的格子裡,訴說著隱瞞的傷痕、巨大的徬徨、離奇的真實。12個夢境繁花般盛開,異氣襲人,天明前謝幕,欲購從速。

圖◎龔萬輝

下回主題,【年齡】,敬請期待。

圖◎龔萬輝

哭號的父親 ◎季季

2008年9月2日,哦,應該是9月3日凌晨,我父親穿著一件灰衣,抱著一個鼓脹的白布袋,坐在我們永定房間的一角,低著頭哭號。裡面是妳弟弟阿輝,母親指著白布袋對我說。母親與我站在窗台邊縫紉機旁。唉,不知欲擱哭多久,母親歎息著說,天欲暗了,得趕緊送去墓仔埔啊!伊挪過去,搖著我父親的肩膀說,不要哭了啦,不要哭了啦!然而伊自己也哭起來了,哭得比我父親還大聲。於是我也哭起來了,哭得比我母親還大聲……

在哭聲裡,我慢慢醒過來,慢慢回想著。

我大弟阿輝生於1946年9月12日,因急性腸炎於次年9月19日凌晨病歿。彼時我父親三十三歲,我不足三歲,清楚記得我母親緊抱著阿輝的遺體在房間角落哭了一上午;怎會變成父親抱著阿輝呢?

父親已於2002年6月辭世。六年之後以那個抱著長子遺體哭號的影像來到他的長女夢中,是要告訴我什麼呢?

最早,最早…… ◎愛亞

沒有更早的了,關於我記憶體中的夢。

小衣是中國式短褂子,淺色,棉質材但硬挺。

小傢伙向母親要了一張沒有用的紙,小手先整齊摺一個三角,順著摺線將紙邊放入齒縫,用口水和牙齒加工,口水濕了紙摺處,一撕扯,紙斷成鋸齒狀,拉開即是一個正方形,正方形紙摺短褂子小衣是四歲孩子已有的智慧,摺疊多了,小衣入夢。

大風吹著沒有種任何東西的乾田,塵在空中形成風的顏色,小衣一件、二件,僵硬硬地在田上隨塵與風滾動,小衣是我的衣,衣在滾動我穿什麼呢?我在哪裡呢?夢中小小年歲的我急著想:要去把衣撿回來!風吹走了便沒有衣了。

不知解這短畫面的夢為什麼深深深深地長駐我心版?過一二三年或四五六年便思索一遍回憶一次,至今未曾稍忘。現實中那衣不屬於我,但這夢一直都屬於我,或許該去求人解這一夢,四歲之夢呢。

某種神諭 ◎廖玉蕙

我的青春期過得非常慘澹!所有現實的問題都反映在夢境裡。

幾個關鍵性的問題輪流在白日的現實裡折磨著我,變本加厲地,接續在黑夜的夢裡和我纏綿悱惻。日日夜夜,沒完沒了。

總是在數學考試時,對著一題都解不出來的分解因式焦慮地搔首踟躕、汗流浹背;總是忘了換下睡衣就到學校參加週會,在操場上出盡洋相;總是飛彈在窗外如雨般落下,而我一夜飛簷走壁,逃避共匪的追趕,累得大汗淋漓。我被惡夢纏繞,夜晚和白日一般,都不得安寧,夢緊緊跟隨著現實來,我得接受雙重的折磨。

近年來,共產黨在我的夢裡失勢;當上老師後,也比較不怕考試;依然常常驚慌地發現穿著睡衣上學。中年之後,屢屢夢見父母雙亡,我悲不自勝,在墳上哀哀哭泣,醒來時,淚濕衾枕,然後在黑暗中撫胸慶幸:只是一場夢啊。如今,可怕的夢境竟一一在現實中成真!夢開始走到我的前頭,像某種神諭。

以前的夢是現在式,現在的夢是未來式。

夢見大滾球 ◎林宜澐

夢中最怕無端湧出一堆失落的感覺,醒來後但見房間昏暗,四周靜寂,一副要再八個月才會天亮的樣子,然後只能呆坐在床上,讓夢裡的茫然感覺持續攻擊,有時會被逼到不得已起身坐到書桌前讀點快樂的書(某某人的普羅旺斯遊記、某某人的葡萄酒趣談……)才可解除那種可怕的飄浮狀態。

有陣子常夢見一個大滾球,有多大?差不多就是一個地球那麼大。而我就像隻小螞蟻那樣在巨大的球面上爬,聽起來很薛西佛斯,而夢中的感覺也的確如此。反正一切徒然,在那麼大的球面上,一隻螞蟻盡最大力量所移動的距離,有意義嗎?世界那麼大,我們終其一生的努力有意義嗎?可是不爬行嗎?不爬就掉到地獄裡了。

四十歲左右常有這類的夢,有時甚至是地震:超級強烈地震把自己所在的那棟大樓完全給毀了,而我整個人就隨著那摧枯拉朽的力道極速下墜,一個巨大的惡魔在底下等待……

到了五十歲,大概比較了解自己,就不太會做這種夢了。

浮生 ◎孫維民

夢真是怪異的事。「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無論夢中的人物情節多麼離奇荒誕,做夢的人卻總覺得無比真實。

相對地,每天穿越這個蠅營狗苟的世界,像一隻瓶罐漂蕩在陌生且無邊的大海,昏沉無主,極不真切。頭頂上的鳥類可能更知道自己的方位,牠們從不錯過築巢和遷徙的時間。

結束了一天的荒誕離奇,終於可以回家,卻在電梯裡遇見一位長官。他問我是否方便載他一程,我說當然方便。他又問:「會不會給你添麻煩?」我說:「當然不會。」有權力的人總是多禮而又讓人無法拒絕。他在我的車上半個小時,我聽著他談論事業、家庭、娛樂,並且必須認真回應。彼時,我知道,我的夢還沒有醒。

牠 ◎林俊?

牠必然在我夢的邊境窺探很久了。床在臥房裡,門外拐個彎有窗有露台,晴和的夜,空氣對流,睡眠一途有如廢河道復活,活水暢流。牠那時才進屋,之前的漫遊太長太累,一雙健走的腳蹄偶爾叩響了木地板。我尖起耳朵,嘿,你來了。

牠與我的默契是,我清醒時,你不要囂張;我入睡了,臥房莫入。界線之外,放牛吃草,雙方都自在。牠第一次越界踅到床邊,對夢中人彷彿魔術師表演人體漂浮術。我魘住了全身僵麻。

第二夜,牠放膽躺到床上,一大團透明流體,無色且不黏不滯,不成人形,拖著一條生氣勃勃的倒刺之尾。我翻身側躺,牠咕嚕一轉,魔鬼魚那般將我包餃子似裹覆,那倒刺之尾接榫了我的肚臍,源源下載著我所有的體液與精魄,記憶與腦漿。我看著夢中人成為一副皮囊,輕如蛻後的蟬殼,非常幸福的覺得那是最佳的死亡。

夢ㄉ家書 ◎郭強生

母親去世已六年,這對於前半生凡事都會和母親商量(或激辯一場)的我來說,仍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仍像是我在紐約求學的時候,我只是見不著她的面,她在家裡,在台北。

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六年來母親入夢的次數恐怕早已超過了我前半生的總和。

夢裡出現的從來不是往日時光,我甚至知道母親死去了,她好像客人一樣來坐坐聊聊。沒有陰陽相會的激動,一切很自然地,如同事先已約好。但夢畢竟是夢,我從無法真正看清楚母親的面容輪廓,總是一團影子。原來之前夢的是別的事,這當中她也許就從哪個房間出來了,我的反應不過是:咦?剛才怎麼沒看見妳?夢中的過程總在一睜開眼後就霧散迷離了,但我可以清楚記得在夢中我的心情:唉,待會兒她又要走了……

奇怪的是,夢中的場景卻總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夢裡想著這是在家裡發生的,但夢醒後場景擺設的殘留印象教人疑惑,根本是個我這輩子壓根兒沒見過的屋子嘛!

母親不在了,連家好像都一起沒了。

搬鋼琴 ◎鴻鴻

搬運工一直納悶,為什麼這台鋼琴要搬到墓地,後來才真相大白。管理員跑出來制止說,鋼琴不可以埋在這裡。家屬辯稱,那的確是棺材,而且遺體的確就放在裡面啊。管理員堅持,如果死者半夜起來彈琴,其他死者會抗議的;而如果大家都要來點歌的話,那就更不得安寧了。家屬雖然抱怨,也只好把鋼琴捐給音樂廳,把那裡原本的汰換了。從此音樂廳即使再怎麼測試沒問題,正式演奏的聲響卻總是矇矇的。

音樂廳淘汰的那台舊鋼琴,就搬到了自助洗衣店。衣服丟下去,按那些黑鍵白鍵,它就會勤快地洗起來,而且還唱出溫暖的樂音,雖然有點走音。難怪附近的外籍傭人都到那裡去談戀愛。

清水亭與還魂沙 ◎柯裕棻

在夏天的山裡。平坦的休憩處積滿清澈的水,涼亭和遊戲場都在淺淺的水裡,水上有透亮耀眼的綠光映出天空的雲。

一個老爺爺對著我和另一個陌生人說:「這是個好地方,把褲管捲起來吧。」於是三個人都捲起褲管站在水中。

我坐到距離不遠的涼椅上,涼椅比水更涼,我把腳泡在水裡,突然想起,我是被某件事物追趕著的,但我忘了是什麼。我想:「既然如此,這亭子積滿清澈的水也於事無補吧。」

然後我聞見苦澀的香氣從小徑飄來,那氣味是淡黃色的,像百合的花粉。我漸漸什麼也看不見,昏沉沉地死了。

我死了之後聽見有人不斷掘土,沙子紛紛掉到我身上,令人惱怒。我希望他不要再掘了,於是我忿恨地說:「不要再跟我提到沙子。」

說完這句話,我就在懊惱中活過來了。

夢雙子 ◎吳鈞堯

十二年前,我結婚了。迎親、跪拜長輩跟宴客畫面,都記得清楚。

我還記得一個夢。夢裡,我經過國小,意識到自己不是無端經過。我來這兒做什麼?誰是我的目的?我的身分移轉,竟剎那間做了父親,正到學校接兒子下課。跟妻說,確實是男的;一年後,兒子誕生。妻問,像夢中男童嗎?我說,要到他七、八歲才會知道。等兒子到了該要辨識的年紀,我卻忘了夢中男童的長相。

兒子十歲時,我再夢見另一個男童。明明是,我應他的呼喚而夢他,但他一看見我,卻隔得遠,壓低頭,神情憂鬱。我暗暗跟他說,別擔心,很快就會見面了。

經過討論,我們打消懷育第二胎的計畫。但是,男童繼續呼喚我。他發覺,我不在夢裡對他說話,便不再來尋我。我記得最後一次夢他,他憂鬱的臉,漸次飄遠。

我無緣的子啊!若你是為了你的憂鬱而來,那麼,你何必為了你的憂鬱而來呢?

母女三人的旅行 ◎劉梓潔

我夢見一場母女三人的旅行。

年輕的母親帶著妹妹與我,搭上客運。客運走錯了路,彎進不可倒車的港口,司機睡著,前面兩個輪子已經掛在堤岸上,車頭懸空。

母女仨只好跟著全車人下車,在小鎮住下。小鎮客運站的站務員是四十多歲的男人,顯得極熱心,說可以坐明天早上的車,還介紹了鎮上的旅館,我一直橫隔在站務員與母親中間,用不善意的眼神緊緊瞅著站務員,像個粗壯兒子勒住站務員白襯衫藍領帶,怕稍不注意,站務員就會對母親露出調情的線索。

我們都沒有穿很好的衣服,三人房裡有一張小床一張大床,我睡小床,母親和妹妹睡大床,好像從來都不用溝通,就是如此。母親帶我們去吃消夜。一人一碗陽春麵,沒有切小菜。從麵攤還可以看到大巴士仍懸在那裡。

我問母親,我們要去哪裡?母親說,不知道。

我們繼續低頭吃麵。

夢見中谷美紀 ◎黃文鉅

最近時常夢見中谷美紀。很傻眼但是千真萬確。並不是春夢式的那種夢見噢。

中谷向來擅長詮釋笑中帶淚、被命運無情捉弄的悲劇角色,代表作《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自虐之詩》引人狂哭。不是那種濫情式灑狗血,而是,步步陷入流沙的賭局,深刻咀嚼現實中鉅細靡遺且黝暗腐敗的無奈。

斷續幾天夢見她的一號表情。嬉笑怒罵的她,替我擋酒,杯杯見底,身旁小丑眾聲喧譁好不開心。她站在面前,一杯接一杯,擋去,論斤論兩的人際關係,節節敗退的愛情繭縛,暗潮洶湧的家庭劇……沒有人知道她正戴著我的面具。如同沒有人知道,身經百戰之後,我只渴望一口茶。

如此精湛的演技已不叫演技了吧。插科打諢的血肉之軀,埋藏了精神之核早被蝕空的骷髏。開在腐土裡的花終究會爛。沒有人在乎朝花夕拾的痛。

午夜夢醒,演員謝幕表的跑馬燈,猝閃即流,我死也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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