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限制級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根據「電腦網路內容分級處理辦法」修正條文第六條第三款規定,已於網站首頁或各該限制級網頁,依台灣網站分級推廣基金會規定作標示。 台灣網站分級推廣基金會(TICRF)網站:http://www.ticrf.org.tw

【自由副刊】自由之路 ---法國詩人保羅.艾呂雅不死滅的光

2011/03/15 06:00

自由之路---法國詩人保羅.艾呂雅不死滅的光

◎李敏勇 圖◎吳怡欣

1960年代末期,開始在詩的刊物發表作品時,在《創世紀》和《笠》初識保羅.艾呂雅(Paul Eluard,1895-1952)這個法國詩人的名字。當時,《創世紀》常提到超現實主義,多位《創世紀》的成員,也在超現實主義的名號下,見重於當時的詩壇;而《笠》則被概括以新即物主義的名號視之,但廣泛譯介各國詩與詩論,詩人葉笛甚至譯介了布魯東起草的〈超現實主義第一宣言〉。在宣言裡,有這樣的一段話:

「只有『自由』這句話,現在仍能把我燃燒起來……我們必須充分地認識從過去當做遺產承繼的許多不愉快的事物中,最偉大的精神之自由,也是遺留給我們的……」這是超現實主義詩人們對於想像力不受限制的概念。從法國興起的超現實主義,對於自由,特別是想像力的自由,有非常積極的主張。因而,沙特、愛倫.坡、波特萊爾、韓波、馬拉美……都被視為不同層面的超現實主義者。

保羅.艾呂雅的名字,在那年代裡,也出現在《笠》或《創世紀》有關超現實主義的敘述或譯介篇章。《笠》從日本引介的相關文章裡,更有許多日本現代詩史裡的超現實主義理論與實踐,提到保羅.艾呂雅。但相對於當時,超現實主義在台灣成為晦澀、脫離現實的詩現象,保羅.艾呂雅在他詩裡追求自由與愛的精神都是一種極為現實的、介入的超現實主義詩人的經驗。我是這麼認識到保羅.艾呂雅的。

超現實主義詩人的抵抗詩

被稱為超現實主義詩人的保羅.艾呂雅與台灣被稱為超現實主義詩人的詩人們,似乎不相同。特別是在介入現實的課題上。以法國為例,二次大戰期間,納粹德國入侵這個超現實主義興起國家之時,超現實主義詩人在抵抗運動中留下積極的抵抗詩。更早之前,西班牙共和軍與佛朗哥獨裁政權對抗之時,超現實主義的詩人們、畫家,一波一波參加西班牙內戰,為了自由,不只以詩,以畫,更拿起武器戰鬥。與台灣的一些超現實主義詩人們在戒嚴時期無視、無關狀態,相差何止千里?

保羅.艾呂雅經歷兩次世界大戰,他以詩的武器見證戰爭,並以詩做為愛,撫慰了人心。西班牙內戰時,他的一首詩〈1936年11月〉,以馬德里的一場激烈戰鬥中佛朗哥軍隊的殘暴惡行為主題,在西班牙的報紙發表,並抽印了四十五萬份。翌年(1937)發生的格爾尼卡大屠殺,巴斯克一個小鎮不但在歷史裡成為畢卡索名畫的主題,也在保羅.艾呂雅的詩〈格爾尼卡的勝利〉中被記憶。

我喜歡一首保羅.艾呂雅的詩〈在西班牙〉,是詩人莫渝譯介的,在我編寫的《亮在紙頁的光——39位世界詩人的心境與風景》裡,我特別加以推介。

如果在西班牙有一棵樹染血

那是自由之樹

如果在西班牙有一張嘴嘮叨

它說的是自由

如果在西班牙有一杯純酒

那是人民要喝的酒

1940年7月,納粹德軍入侵法國,占領了這個以追尋自由為名的國家。占領軍壓制言論自由,但詩人們以「詩歌有其固有的多義性,比其他虛構的文學作品更能傳遞拯救的信息,而堅持把寫詩當做權利,也是道德義務。在紙張限制、出版檢查,以少量印刷、躲避檢查的方式,發展出抵抗運動的詩歌。保羅.艾呂雅的一本詩集《我關上的百葉窗的打開的書》,有些作品以手抄方式,加上畢卡索的畫作,更成為珍本,被一些蒐藏家喜愛。

在我的詩人之路,讀到二戰時期被納綷德國占領下,法國詩歌的抵抗運動,深受感動。並且常常想到,為何超現實主義在那個國度發展出介入、發展出抵抗,而在我們的國度卻成為逃避的護身符?這應該是對人民與土地的感情吧?介入是因為認同與連帶,不是嗎?現代性和現實精神的並行不悖。因而成為我的詩視野,也多少因為這樣的觀照而形成的吧?

生命因自由散發不死滅的光

1989年,我同齡的友人鄭南榕因《自由時代》刊載旅日學者許世楷的《台灣共和國憲法》草案,被以涉嫌叛亂治罪,為維護其信念,在軍警強行拘提時,於雜誌社引火自焚,成為為自由殉身的文化人。十年之後,朋友們決定成立鄭南榕基金會,以彰顯自由精神,我被推舉為董事長,並連續兩任六年。期間,我以「自由之路」為名,舉辦系列的公民論壇、讀書會、人權電影教室……我常常想到保羅.艾呂雅這位法國詩人,想到他詩歌裡的自由信息。

我也想過,保羅.艾呂雅那一代詩人、藝術家、知識分子的共產黨員經歷。超現實主義者有許多在那樣的時代裡成為共產黨員。應該不只超現實主義者,而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許多詩人、藝術家、知識分子,因為反對法西斯主義的集權,因為自由之夢,也因為人道之愛。但共產主義的左派專制形成的另一種集權性,也成為欺罔。讓有自由之夢、人道之愛的詩人、藝術家、知識分子破滅。如果艾呂雅活得久一些,他應該會把自己從共產黨人身分解放出來。1926年,法國的超現實主義者和共產黨的關係問題,糾葛著個人和團體。個人入黨問題和團體成員是否保持黨外身分,彷彿一種介入的焦慮。但包括保羅.艾呂雅在內的許多超現實主義者入黨了。

我常常想:如果自己在那樣的時代,會怎樣面對共產黨?當它面對法西斯強權時,顯示抵抗的力量。同情的理解也因而產生。在那個時代,有良心的藝術家、文化人、知識分子,應該會選擇加入,成為同路人。但政治的欺罔是一直存在的,保羅.艾呂雅在1928年,在法國共產黨裡的活動就停頓了。一直到1942年,他才加入作家民族陣線和法國共產黨,因為1940年7月納粹德國占領巴黎,抵抗運動組織紛紛形成,「作家民族解放陣線」也因應而生。保羅.艾呂雅的加入或說重新登記為法國共產黨員,似乎順應了時勢。

〈自由〉這一首詩,是保羅.艾呂雅在法國被納粹德國占領下,最為人稱道的抵抗詩,收錄在詩集《詩歌與真理》。超現實主義者的現實性與介入態度;如此呈現在保羅.艾呂雅的詩性風景,讓我從我們國度的一些超現實主義詩人的迷惘中脫困出來,領悟到這才是真正的超現實主義。

以84行敘述場景,到了詩的結尾,單獨的加大詞語「自由」才出現,呼應詩人所說的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是自由。想像在二戰時期,法國的抵抗運動,地下軍以游擊隊方式騷擾,反擊納粹德國的占領軍,而反抗詩以地下文學的活動方式與自己的國民相呼應。〈自由〉這首詩,就像裝置藝術一樣,在城市或鄉村,在公眾場合或私密領域,以塗鴉方式呈現「自由」的字樣。

多麼動人的「LIBERTE」這個法文詞語,常常讓我感動。小時候,讀到的匈牙利詩人裴多非的「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似懂非懂。在成長的人生中,不斷體認到自由的意義與價值。為什麼追求民主,就是要做自由人。而一個民主的國家,應該是自由人的共同體。活了五十七歲的保羅.艾呂雅的詩生命是永恆的,因為自由精神讓他的生命發出不死滅的光。●

自由

◎保羅.艾呂雅 譯◎李敏勇

在我學校的記事簿上

在我桌子和樹上

在沙上在雪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已讀過的所有書頁上

在所有的書頁那空白的

沾血的紙張石頭或灰燼上面

我寫你的名字

在鍍金的圖片上

在戰士的手臂上

在帝王的冠冕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叢林和沙漠上

在鳥巢上在金雀花的灌木叢上

在我童年的回聲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夜夜的令人驚訝事物上

在每一天的白麵包上

在訂婚的季節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晴空的雲朵上

在有著發霉陽光的池塘上

在月光洋溢生命的湖泊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田野上在地平線上

在鳥群之翼上

以及陰暗的磨坊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黎明的每一個氣息上

在海上在船舶上

在嶙峋的山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雲海的泡沫上

在暴風雨的水珠上

在紛亂的大雨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閃耀的形體上

在各種色彩的鈴鐺上

在肉體的真實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有足跡的小徑上

在開展的道路上

在擠滿人群的市集廣場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亮起來的燈光上

在熄滅下來的燈光上

在我簇集的房屋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切成兩半的水果

我的鏡子與我的臥室上

在我的床的空貝殼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我貪吃與溫馴的狗上

在牠訓練有素的耳朵上

在牠笨拙的腿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我的門的軟板上

在常見的物體上

在聖火的泛光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相悅的肌膚上

在我朋友們的前額上

在伸出的每一隻手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屢屢受轟擊的窗上

在一直處於靜默的

有禮貌的雙唇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我被拆毀的避難所

在我崩潰的燈塔上

在我乏味的牆壁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我無望的茫然上

在我赤裸的孤獨上

在我死亡的腳印上

我寫你的名字

在那已復原的健康上

在那已消失的危難上

在沒有記憶的希望上

我寫你的名字

而藉由一個語字的力量

我開展我全新的生命

我的出生是為

為了

自由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