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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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嗨!我叫德尼

2006/01/03 06:00

文.圖◎歐笠嵬 翻譯◎尉遲秀

嗨!我叫德尼,今年十四歲,爸媽給我生了一對巧克力牛奶眼睛,淡色的頭髮,風一吹就飛得亂七八糟。在班上,我的個子不大不小,總是有點心不在焉。

夜裡,我經常跌下床,驚醒的時候,總是看到月光在笑,或在流淚。

星期一早上,我想像自己摁一摁額頭的魔法按鈕,讓自己在鏡子前變成隱形人。

星期二,我摁下我的按鈕,讓自己飛起來,可是一飛上天,我又會害怕跌下來,有一種不安全感讓我的飛行失去平衡。

星期三一到,我就會從大樓的樓梯溜下去,快快搭上開往圖書館的公車。在那裡,我摁了我的按鈕,一大堆女孩的微笑立刻出現在眼前。我搭公車回家的時候,只有一個女孩盯著我看,看得我滿臉通紅,像一朵小雛菊變成一顆紅番茄,用一隻笨拙靦腆的眼睛藏在傷風感冒的軟帽子底下偷偷看她。

星期四,還有星期五,我的魔法按鈕放假。

星期六早上,我躺在床上。

沒有魔法的星期天,我跟爸媽到山上散步,看看滿山遍野的精靈。

對我來說,這些日子有一種時鐘的規律,如果我不遵守就會生病。十四年的無憂無慮讓我很快明白了一件事:我並沒有一直乖乖遵守這些單調的規則。隨便從其中一年舉個例子:星期天,游泳;星期四,摁了按鈕;星期一,給自己畫了一張烏漆抹黑的畫……冬天快到的時候,這些日子的規則睡著了一下,於是我可以自由自在做我想做的事,我的思緒從襪子裡逃到眼鏡上。

我喜歡這個季節,因為它沒有限制又下著雪,把我從一棵杉樹送到另一棵杉樹。

可是冬天死去的時候,春天就停在我喉嚨最深最深的地方,把那些日子的規則喚醒。一陣深深的憂慮弄亂了我的呼吸,我的眼睛陷入泥濘,溼氣綻放成我的病。我的同學們、公車上的女孩們都被沙子埋藏,陷入遺忘。

我站在床上,像一頭長頸鹿,我掙扎、抵抗,我是一粒奮戰的灰塵,我的呼吸冒著火,我喝下好幾公升的河水,我的汗流成一大片澎湃的海洋。

我用那些沾滿泥漿的夢話,加上一張折價券,買了一隻塑膠獨角獸來救我自己,我爬到牠身上,騎著牠飛奔過我的房間,把我的肺忘在髒髒的枕頭上,窗戶變成紙做的括弧,我就這麼跑了出去。

我敲碎那些搔我癢的理由,我敲碎那些讓我嚮往的季節,那些不再需要理由的季節。

月亮在我肩上停歇,我輕聲對她說了幾句話,然後就睡了。醒來,我摸摸自己的嘴唇,發現嘴唇正在對我微笑。一天早上,在一些乾枯的星形葉子裡, 我看見地上有個寶貝,那是一堆紙,我把眼睛湊上去,幾片樹葉在我的指間飛起。

一些剛被磨破的圖畫,小小的,帶著歡樂的節奏出現了,他們玩著黑色的墨汁,在彩色的筆尖上飛奔。

突然間,其中一張畫打開它的伸縮橡皮嘴,撲到我身上,把我的衣服硬生生給吞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我變成全身光溜溜的,尷尷尬尬的。我還來不及把口水吞下去就衝進房裡找衣服,突然間,我轉過身來,對著天空大叫……這些小小的波希米亞圖畫一個接一個追著我跑,在後頭笑我。

我趕快穿上衣服,有個花花綠綠的東西攢進我的褲子,他的傻話像手風琴的旋律,逗得我好癢。我毫不猶豫用手臂丟出幾個鬼臉,那群小跟班嚇得立刻躲到床底。

我走到窗邊,有那麼一瞬間,看到寧靜穿上他的毛拖鞋,但也就是那麼一瞬間。

有個念頭跳著舞跑來,他讓我在沙發床上蹦蹦跳跳。我跑到廚房去吃東西。我抓抓頭,假裝在思考,就這麼被推到街上。

我心裡想的是要找出畫這些小小圖畫的人。我在街上學蛇走路,走了十分鐘,走回家裡,開始咳嗽,咳得很累卻很快樂。我的耳邊響起一陣哨音,讓我大聲說出:「我要走了!我要走了!」時間像蚱蜢,一年就這樣蹦蹦蹦地跳過去了。我一直帶著這個念頭,他把我從前沾滿灰塵的肺給醫好了。我掃過很多城市的邊界,消化過一些國家,撫摸過山頂,為河水拍過手。

在南邊的海,我抬頭走在兩片雲中間,那是一塊大岩石,沉醉在海浪之中,岩石的頂端,一個用字做成的梯子驕傲地站在那裡。我仰著頭爬上這些字,順手摸著「逃脫」,腳尖輕點著「膽識」,流浪的鼻子貼在「旋律」上。

「上升」這兩個字讓我的肩膀很累,我的眼皮開始下垂。

我從床上摔下來,發現自己正在品嘗一塊向上升起的陌生之地,它被一堆長了翅膀的音節包圍,我用燕子的眼睛望著水泥招牌的世界,那是個千奇百怪的城市,連結著廉價的色彩。

我心想,我走錯地方了,我的胃臉色發青。在上班族的地下鐵的走廊裡轉來轉去,我看見一張海報縮在牆角,好像嚇壞了,海報上的那些圖很像是跟了我好幾年的那些小小的圖畫。還有一次,我攢進一台檸檬計程車,它一秒鐘擠一滴酸,酸酸地前進,我欣賞路上的燈光,它們用泡泡為夜的詩歌押韻,那時,我看見一條米粉街,人行道上的人們像螞蟻一樣,成群結隊地擠在那裡,摩托車像一朵朵的花開在上頭。我踩著蝸牛細碎的腳步靠過去,看見一個戴青蛙眼鏡的外國人正在跟他的圖畫們玩。我攢進人群,輕巧地把那些擠在他前面的人推開,我悄悄地大聲說:「我找到了!」他抬起驚訝的頭,對我說:「您是法國人?」我回答的「是」在他頭髮旁邊飛來飛去,他混亂得像顆陀螺,敲著自己的頭,像羊咩咩一樣對我說:「我…我…我…很…很…抱…抱…歉,我…我…我…的…法文…在…在…颱…颱…颱…風的時候…弄…弄…丟了!」一秒鐘飄了過去,他的眼睛從左到右瞟來瞟去,然後他又興奮地叫了起來:「我把自己釘在這裡十年了!」突然,有個小販把汽車灰撲撲的氣噴過來的話從他肩上丟過來,他立刻站起,要去把他那紙做的寶貝藏到一條靦腆得讓人遺忘的街裡。我看著他離去,他轉身對我說:「那些都是穿制服的狼,那些貪心的眼睛,車子底下長著四條腿,他們在那裡偷偷盯著我們。」我等著某個時刻出現盲目的幻覺,好把我藏在背後的畫拿出來給他看,他搔搔自己的脖子,把黏在他皮上那些讓人發癢的嘰嘰喳喳都抹去,然後顫抖著在我身邊大叫:「不可思議!不可思議!……那些都是我從前畫在學校椅子上的圖畫啊……」他的眼神隨風飄去,接著又說:「可是有一天,早晨伴著小提琴憂鬱的絃音,遺忘之傘降下了一朵雲,這些畫都在傘底下消失無蹤了。還好,今天我畫畫的時候,沒有聽到絲毫雨的回音拂過我的臉頰……」他把他的故事擦乾,問我說:「您呢?您是怎麼找到我的?」「我在找您……?!」一個天使經過,擠了我一下,還壓扁一隻迷失在我瘋狂頭髮裡的蒼蠅,而我說的話還沒說完就立刻被吞了下去。耐心照亮了他的鼻子,他一邊整理東西,一邊慢動作咧開嘴對我微笑,然後我聽到他的嘴脣輕聲對我說:「我喜歡這些『青蛙山』圍繞在身邊,這些山彷彿拉著一把波浪大提琴,我喜歡這些小丑霓虹燈的小巷,又歡樂又悲傷……」他用一根指頭打斷自己說的話,想看看躲在他身後的天空,他同時又開口說話,一邊還試著要讓那些話閃閃發光: 「我在這裡是為了讓生活更好吃!」他閉上嘴,拿起一瓶冰冰的飲料和一根吸管,吃著一塊「rock on ice」。

然後,日子互相吞食,有一天,早晨蹲在一條街的影子底下,我心靈的抽屜們弄丟了影像和它們的約會。

我回到被一片海藍包圍的那塊岩石上,那裡不再有梯子讓我爬到別處,爬到那些字的上頭,我繞著岩石走了三圈,腦袋彷彿蒸發了,像一只空瓶子。

一隻嬰兒螃蟹鉗了我的腳,我的頭痛得吱吱嘎嘎響,終於有個字出現了,那是「海鷗」,他用天使的翅膀帶我飛到遠處,飛去擁抱其他地方。

時光黏在我的窗上,有一天,一隻到處旅行的金絲雀遞了一個驚奇包裹給我,打開一看,一本書和一封信出現在眼前。信上寫著一些向我道謝的話。現在,我在喵喵叫的鄉下休息,躺在樹下翻著這本書,裡頭的東西讓我覺得又感動又幸福,那些都是我的小小旅伴。我把這本書放在草地上,昏昏入睡。一隻蝸牛慢慢地,從封面爬過。


歐笠嵬的自我簡介:

早晨一隻愛開玩笑的公雞把我叫醒,我糊裡糊塗上洗手間,照一照鏡子發現一個不明陌生人的面孔正在盯著我,他不像台灣人。

我是那位老外法國人歐笠嵬。

我住在台北市的山區,外面到處都是草是樹是山是天空有時老鷹夫妻在演出牠們生鏽的聲音。

有時瞄一隻混血兒蝴蝶的飛行。

聞一朵花香的夜遊。

摸一顆相思樹的長相。

看著貓咪雲的變化。

聽五色鳥開玩笑。

我的名字歐笠嵬, 法文是olivier,意思是橄欖樹,難怪我特別喜歡樹剛出生的貝比葉子,我好開心,反之看到落葉飛下,我的心情就下滑。

當葉子被毛毛蟲啃食,我的身體也不舒服,我的喉嚨就卡住。

我非常愛看榕樹的外形,牠們很像我怪異的表現,為了呼吸我需要更多綠油油。

我的個性有兩部分:一部分很輕,另一部分很重。

我的左腦藏一朵自戀水仙蠢事,他一直在織一塊布讓我不得不浸入。

我的右腦喜歡自由地飛,到一條河。在河裡我的手變成一幅畫,我的畫滑到無數世界的小故事,一些調皮字穿上偶然的顏色,一大堆烏托邦的坦率,一個迷你冒險的微風叫我。啊!請等一下,我出去吸口氣,老鷹繼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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