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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旅行中與熟人不期而遇
◎陳雨航 圖◎顏寧儀
雖然不是那麼常出國旅行， 但近二十年累積下來，次數亦復不少。旅行次數多了，在旅次中與熟人不期而遇的情景，也跟著多了起來。
這裡所說的熟人，精確一點地說是互相都認得的人。有的還真的算熟，學長、同事、工作上有過從甚至同桌吃飯交談過的朋友；有的就很勉強了，也許從來未曾交談，只是彼此叫得出對方的名字或者僅僅知道對方是誰罷了。
1我的經驗中，最常在旅行中與熟人不期而遇的地方是在機艙裡。通常是因為飛行時間長，得走動走動或上盥洗室，這當兒，你就遇上了熟人。
有一回在從歐洲回程的班機上，遇見近二十年前在同一個機構工作的同事。因為分屬不同單位，業務上也不相關聯，說是同事，其實從未說過話，大概就是在走廊上或樓梯、電梯口碰到，不小心眼神相遇了，只好微微頷首這樣的程度。我和她在空廚外的小空間寒暄並交談了幾分鐘便辭窮了，於是各自回座。
我和這位同事之前是陌生的，看來以後也還是陌生的，做了幾分鐘的熟人，純粹是因為在遙遠國度的雲層上罷。
又有一回在往北美的班機上，遇見學生時代於劇場認識的朋友。這位後來並未繼續劇場活動的朋友，之前我倒是每隔若干年會巧遇她一次，而且好像都是在餐廳。
這似乎解開了會在飛機裡遇到熟人的原因，餐廳一般只有幾十或者到上百名客人，用餐時間一、兩個小時，你若是曾經在餐廳遇見熟人，那麼在從國門啟程或返回國門的三、四百人的機艙裡待上這麼久，會與熟人不期而遇的機率應該可以理解才是。
比較特別的一次是幾年前從香港返國的機上。距離中正機場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前座的兩位旅客就開始整理行李了，看來像是回中國省親的老兵。其中一位側身站起來時，我不禁愣了一下，是以前工作的公司大樓轉角處擺攤賣大煎餅（約一尺直徑圓麵餅，內夾紅豆泥、芝麻或花生粉，切成八塊分售）的伯伯，我午餐回來經過時，常常帶兩塊上樓，感覺上彼此滿熟悉的。
雖然有一段時間未見了，他還認得我，臉上展露笑容。因為他有語言障礙，所以未能交談什麼，只是用他過去看到我的習慣，頻頻伸出大拇指。
「為什麼比大拇指？」一旁的太太問。
「老主顧嘛。」我回答。應該還有一點人與人之間的善意，我想。
2機艙以外遇到熟人的機會也不少。第一次出國是到美國，同行有多位朋友，一起去了幾個城市，最後我一個人從紐約搭華航班機回來。班機三更半夜在阿拉斯加安克拉治換機組人員，我們得離艙到過境室去待兩個小時。我就在那兒遇見多年不見的學長，服務政府機關的他剛在紐約考察結束要回家。
愉快的聊天使兩小時轉瞬即過，再次登機的廣播響起時，我們一起跟著人群走向空橋， 學長突然停住腳步說： 「再見囉。」看到我不解的眼神，他微笑地加了一句：「我往那邊。」那邊是商務艙。
商務艙還有另外一個故事。十幾年前我與同事一起到中國出差，回程在香港轉機。飛台北的飛機臨升空前出了點故障，緊急停下來，過了約一個小時故障仍然未能排除，最後是換飛機。
通常下機時經濟艙只開一個艙口，但在頭等和商務艙的乘客下完機之後，商務艙的艙口也會成為經濟艙乘客的另一個出口。我們背著行李走進商務艙的走道時，隊伍停了下來，想必是機坪上的接駁巴士滿了，得等一會兒。隨身行李有些重，我和同事就先在座椅上坐下。隊伍慢慢又往前移動時，我們也不急著起身。然後就遇見了一位見過多次面的電影學者，寒暄介紹後，各自前行。
幾個月還是半年以後，從別的朋友那兒聽到一個關於我們公司很富有的說法，因為我們出差是坐商務艙。眼見為信，我們為這個謠傳笑到不行。
3有兩次旅行的不期而遇，前後經過看起來倒很像小說情節。
許多年前的夏天，我們第一次全家到國外旅行，目的地是歐洲。出發前兩個月，頂頭上司在我事先未覺下離職了，接著一位熟識的同僚A也準備辭職。這個時候心裡難免七上八下，但旅行的種種都安排好了，老闆也說過一切照舊（馬照跑舞照跳囉），於是啟程。臨出發前一天，我勸A暫時不要走。
空間的距離很快地讓我把公司的事置諸腦後。在歐洲過了愉悅的兩星期，直到回程的飛機接近香港，我才又忐忑起來。在香港停留的兩天，就在百貨公司不期而遇到B，我和B不很熟，但他是A的熟朋友。
我迫不及待地問起A的事，他說前兩天才在我們公司樓下和A吃過飯，……我安心下來，旅行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
這件事有一個好笑的尾巴。世事難料，旅行回來後一個多月，倒是我先離職了。
某次在香港候機時，不期而遇多年的熟朋友。他說是來度假的，也是候機回台北，班機比我這班早一個小時。聊了一會兒，他就告別了。
過了一陣子，百無聊賴的我就在候機大廳逛。逛著逛著，無意間又看到那位朋友，他正往出境門行去，身旁是一位看起來與他同行的女子。我見過他太太，而這位顯然不是。
我是不是看到不該看到的祕密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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