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黑洞守則
◎張清志
大學時代，相近的朋友總說我是黑洞，說我有種能力，讓人將內心的祕密說出來，彷彿我有妖術，會媚惑人心，迷亂心智，無止境吸納人內心的黑暗。更重要的是，我每每能不說，讓祕密維持祕密，彷彿黑洞之不吐哺。
我則喜歡開玩笑說自己是大型垃圾場，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不同的情緒垃圾倒進來，有些自行腐化成腐殖土，滋養我內在的沃野，讓我經歷那些不可思議以及人性的卑瑣或崇高；有些則資源回收，轉化、改裝、抽象化為激勵他人的正面或負面教材；有些化風幻雨，像吸進肺裡的一口煙，幾次呼吸之後便歸無形。
黑洞守則第一條：讓祕密自行其是，勿妄加干預。
所謂祕密，常常是一個事件加幾分情緒外加一些感情，這事件首先要某種程度上並非人人能見或能見但無法解讀；而那情緒也絕非普通情緒，總需要隱瞞某些人，在轉達時必得經過婉轉地修辭或適度降溫；那感情更必須帶著不可見人，或者可能傷人的黑色光澤，如此，祕密才成其為祕密。
做為一個職業垃圾場，我太清楚事過境遷之後，情緒會消散，感情會變質，而事件，往往不過是生活的一個小環節、小過場，剝除情緒與感情，就什麼都不是了。時間會介入，人與人的新關係會介入，祕密也就會失去時效，自動銷毀。
可是，時效之內，祕密就必須堅持其祕密的形態，就像保固期內的炸藥，絕對有其殺傷力。在時效之內，情緒是刀，感情是劍，揮刀舞劍，傷痕難免。
其中最大的關鍵，無非在於對所謂祕密的認知不同，有時候，我們總是不經意忽視了祕密對當事人的意義，妄加判斷，以致能隨口而出，無動於衷。可是試想，當別人小心翼翼地將他們的傷口坦裸，將他們的難堪揭露，或者寄與我們他們珍視的生命片段，我們怎麼可以輕忽漠視，任意丟棄張揚呢？這無關道德，而是身為同類的一種體貼與悲憫。
黑洞守則第二條：以同理心對待別人所有的祕密。
有個相識十餘年的朋友確實將我當成他的寄物櫃，總不忘在人生有所轉折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將他生命裡一個又一個祕密，寄放在我心頭，需要的時候來領取、複習；他要的，無非是有個人可以共同見證他的生命，一路走來不孤單。這個人永遠不會是祕密事件的當事人，正因為這距離，使得訴說比較容易，也多了一份安全感。可這人卻又能與他的生命有所呼應，加上對他的生命有長久的關注、累積與聯繫，便不自覺有共同頻率，容易共感共振，可以最簡短的訴說接收最多的訊息，更重要的是願意傾聽。
確實愈來愈少人願意傾聽，過度訴說自我成為現代人的通病，而這被訴說的自我又往往如此貧乏。更重要的是，我們其實都明白，祕密一旦被說出口，便再也不是祕密。
黑洞守則第三條：世上沒有永遠的祕密。
所以我們訴說祕密的目的，不過是想透過他人看見自己。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鏡子，讓我們照見不同的自我，有人讓我們清晰，讓我們看清自己的優劣清濁，有人卻以放大鏡的形式驚嚇我們，讓我們對於自己產生新的看法。
祕密或許不過是另一種人與人之間的信賴測驗，通常我們願意訴說的對象多半極端，要嘛極熟，要嘛極陌生，對陌生人訴說祕密往往出於一時的衝動與情境驅使，然而這傾訴往往帶來不可思議的戲劇效果，有許多戲劇不都是這樣開頭的。
對熟人說祕密便屬理所當然，可是熟人往往也是最容易忽視祕密隱密性的人，因為太容易取得，便以為這祕密多半人盡皆知了吧，也就常常是最具殺傷力的洩密者。於是我們透過祕密，測試著對方的忠誠與對我們的關心，也維繫著彼此之間微妙的親密感。
黑洞守則第四條：感謝所有願意與你分享祕密的朋友。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