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光走廊 做粿迎春

@邱珮瑗

立春逃離了寒滯的淤冷盆地，回到烈土平原中的老雜貨店裡，瞬間升溫的暖空氣迎面撲上，臉上因寒而閉縮的毛孔被軟風吹開，肌膚上泛起一絲潮熱，連日來縮肩鎖頸的身體，在暖流與冬陽的撫觸下逐步鬆脫，身上的繁雜衣物一件件卸下，肉體與卸下的外衣在地板躺成一圈身骨蓬鬆的漣漪。老雜貨店裡陽光充裕，光影流連於年節零食上，在透明的包裝紙中折射反射出絲絲光波，隨著南風起落，淡淡的塵埃懸浮於空，老鋪裡的時光凝滯，年節雜貨整齊地擺放在陽光一隅下，靜靜感受暖冬。

立春之後將迎年，奶奶看著因天氣和煦而攤散成貓狀的我如此不濟事，遂邀請我一同做粿迎春的行列，或許藉著肉身的勞動，我破殘的懶散性格得以在開春時，招點辛勤的好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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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粿的製作簡易，僅只是麵粉、糖、水與發粉之間的遊戲，這四樣看似尋常不過的日用常品卻能在年節時候，在年味瀰漫的神秘廚房之中，幻變成年節專屬的拜神祭品。有趣的是，奶奶在製成這類小點時，所使用的度量方式全然不依賴科學測量器具，而是一種習慣感知，一個湯碗的麵粉搭上一個飯碗的黃糖，一瓶米酒罐的水量攪和些許米酒和某種心知肚明的發粉分量。若要仔細詢問起各份斤兩比例，奶奶語塞頓挫含羞而笑，小秤子在廚房裡只能隨著竄進灶房中春風輕輕搖擺，無所發揮。

在廚房老灶中任憑八十七年的歲月穿梭肉身的奶奶，其所拿捏的是時光與各口人丁的味覺喜好，掂在心裡揣度一大家子的鹹甜苦酸。無論科技器具如何便利，對她而言，時光漏勺篩出的情感才是最為精準的調味料，

街坊鄰居在老雜貨店中碰首，半嫌棄半找碴地碎念著老牌發粉的味道與成效大不如前，我在店鋪裡看著奶奶炊好的發糕一杯一朵開出溫軟的三瓣，或許再多的新潮利器與錙銖必爭的較量，都不若時光鈍緩的慢速拋光，以光陰打磨情致的歲月煉金，冶出靜默溫軟的寬容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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