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決心

謝智博

會客的鐵窗緩緩升起，如傷口上的紗布被慢慢掀開一般；每周一次、十五分鐘隔著強化玻璃的會面，成了他和妻子檢視彼此傷口的時間。

每到這個時候，妻子總會帶著兩歲的兒子，大老遠從外縣市前來會客，而每次會客的對話，妻子總會反覆地說：「你快點回來好不好？」每聽到這句話，他的胃總會隨著心臟升起一陣摻雜一絲不耐的揪痛。還能如何早點回去呢？他已用了一切可想的方法；並在裡頭強迫自己對許多事視而不見，又或說著、做著違背自己心意的事，只為避免違規；也不停地投稿到一切可以投稿的地方，和參加所有活動，只為爭取好表現，提高假釋成功的機會…已經夠努力了，還能要他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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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兒子吵著要喝飲料，只見妻子脖子夾著話筒，一手拿著瓶子，另一手試著旋開瓶蓋，一次、一次、又一次，卻怎樣也轉不開，他想幫忙，他知道他可以輕易打開，但沒辦法，即使兩人只相隔一公尺。「你快點回來好不好？」妻子又再說了一次，皺著眉，仍在和瓶蓋搏鬥，兒子哭鬧得更大聲了，這一幕如利剪搠進心房，再隨著妻子的手轉，再轉。

有多少，這樣的時刻，大大小小超出妻子能力和責任的事，無論他知或不知（很明顯他大部分並不知），他都幫不上忙，因他的入獄，妻子獨自抗衡世界巨大的現實，連他的份。自己真的夠努力了嗎？他自忖。

「快點回好不好？」瓶蓋不知何時已打開，喝到飲料的兒子滿足地跟著說：「回來。」此時結束的鈴響，鐵窗開始降下，「好！」帶著更勝以往的決心，他回應，他知道，他可以更努力，他就要回去，回到妻兒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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