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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癢
第二屆 林榮三文學獎小品文得獎作品輯 10之5
◎花柏容
我抓不到牠，背上那個癢，左手和右手聯合起來也抓不到。
一個人住的壞處：吃飯不能做超過兩盤菜、因為沒有人可以幫忙餵tola所以不敢出遠門幾天，tola是一隻虎皮貓，女友出國時交給我養，牠喜歡坐在窗邊的桌上看外面，我猜牠想念主人，我也是。
現在多了一個壞處：抓不到自己的癢。
那個癢處就像法國和西班牙之間存在一個迷你小國，雖然很小但是讓法國和西班牙都很不安。我的右手是法國軍隊，左手是西班牙軍隊，它們合力進攻，就是拿牠沒辦法。
法國和西班牙大軍久攻不下之際，我開始到處搜尋「條狀物」，結果從客廳找到廚房，我發現我擁有最長的「條狀物」是簽字筆，簽字筆沒用，不但沒用那還是一支漏水的筆，弄得我狼狽不堪，那癢還是緊緊咬著我的背不放，心急之下我跑去背靠著氣密窗旁邊的柱子轉角，模仿棕熊上下挪動身體、用背部磨擦樹止癢的方法，終於消滅了牠，我鬆了一口氣。不幸的是，同時間我發現忘了拉窗簾，住在對面的年輕女孩正在看我在幹什麼，半夜偷跑到陽台抽菸，卻撞見一個怪叔叔意圖不明但姿勢很明顯的醜態，以後她會對男人更有戒心。
就在我忙著讓柱子刮去我的癢的時候，我感覺背上好像有東西掉到地上，本以為牆面的漆被我磨壞了，結果我低頭一看，竟是一顆芝麻般的黑色粒狀物，我仔細研究了柱子，甚至用手摸了一遍，沒有掉漆。
我沒有特別在意那顆像芝麻的東西，因為我懷疑手上只是一粒蟑螂屎，有東西掉下來完全是我的錯覺。
第二天我在夜市的十元商店買了一枝「不求人」，剎時有了取得優勢武器的安全感。
沒想到後來我每次抓癢，都會發現同樣的東西從我背上掉下來，有時一顆，有時一次掉出三、四顆，當我終於接受它們是從我身體出來的東西，我用一張白紙把它們蒐集起來，開始覺得牠們像那種用紙袋包裝起來販售的花種子。
我當然檢查過我的背部，雖然上面有小傷口，但怎麼看都沒有會跑出「種子」的可能性或異狀。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可以預想他們會說我想太多了。
後來我收集了一大包，可以撒出一片花園的「種子」。有時候我看著牠們，想著牠們是否包含什麼啟示，或者警告。
沒有啟示。沒有警告。只是有一天我覺得牠們一直在那裡也不是辦法。於是我去海邊，打開那包「種子」，海邊風很多，牠們一下就飛走得乾乾淨淨。
牠們會在哪裡長出什麼？或只是灰塵般的存在？我不知道，就像這篇文章。我只能說，牠們帶我去海邊。從此以後我常去海邊，總是想著海，就像我只能到達那裡，想著「種子」在風中飛行，一個字，一個字，靜靜地奔馳。
評審意見
魔幻的種子
◎周芬伶
寫作也是一種癢，有的時候難以搔到癢處，有的時候搔到癢處，卻不可收拾。作者用魔幻的手法將創作的處境比喻得極妙，從背後搔下一堆種子，卻被風吹走了，種子就像文字，一個個飛馳，把文字的「幻戲」、「戲中戲」表現得極好，很俏皮的一篇文章。如當做極短篇或寓言來讀也極好，散文小說化的企圖明顯，文體越界並非模糊文類，應守住主要文類的特質，以免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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