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蕭鈞毅／失戀

◎蕭鈞毅

離別分外困難，道別的手勢更是一種折磨。

如何理解「愛情」這個詞，從來就是一個難題。在那個字眼造成的重力塌陷處，個體的思維、動作與反應皆偏移常軌。當一個人自黯淡時光中突然理解了「愛情」時，苦難便開始。

我會這樣理解它：像室內外溫差造成的窗面薄霧，使玻璃看來易碎，伸手擦拭，除了畫開霧面看見窗外的景色，玻璃仍堅實，外頭不變，只有那層單薄的霧面少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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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因好奇無聊擦拭掉的，都是在漫長的磨合過程中辛苦結起的成果。這是它最令人憂傷的狀態：無論手段用盡，讓窗的另一面寒冷（或升溫），但和另一人的關係，還是從頭就開始倒數計時的孱弱水氣。

像一隻吝嗇的鐘，鈕按下去，欲望、燒灼、焦慮、悲苦及這些暴烈伴隨而來的愉悅，都被定格；事有窮盡，愛有衰弛，關於每個人的課業，長長久久或曇花一現，都難說是幸或不幸，除了對自己的理解能更多一點，讓自己往更好的人的想像前進一些，其他端看造化。

「愛情」對我們做的，自始至終都是將雙方牢牢嵌在沙漏的掐細處，無論顛倒都無差別。如此，在「愛情」這樣一個橫征暴斂的詞彙中，我們還能夠做些什麼──大概只有學習如何告別：告別一段關係或向自己道別。去理解那些困難，接受後續的折磨，嘗試與所有的失敗共處，學著從霧中風景中見到光影的刻度──這都是必要的焚燒，告別的過程，更重要的，這些是「愛情」在時間的最後予我們的莫大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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